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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便是及笄礼,她在福寿堂陪祖母用晚膳。
    “老夫人,厅堂都已经安置好了,厨房到这会都在忙碌着呢,您千万个放心,明儿一准不会出错。”
    吉时挑了在晌午,正好先用膳再插簪,宾客尽欢。
    林湘珺却兴致缺缺,抓着勺子随意拨动着碗里的蒸蛋,听管事们回禀明日席上的事宜。
    “珺儿你瞧瞧,还有什么缺了的,让他们再去添置。”
    她撑着下巴,懒懒地扫了一眼,“我不懂这些,都听祖母的便是。”
    林老夫人让人都下去,搂着林湘珺仔细地看:“我的小心肝,最近这是怎么了,猫儿也给你养了,听说你想玩投壶我也让人备下了,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人。”
    她虽然说的轻声细语的,可林老夫人还是听见了,“缺什么人?你还想请谁,我这便让人去下帖子。”
    这帖子可得下到御前去了,她赶紧摇了摇头,“我想爹爹和兄长了。”
    “好孩子,你爹爹已经在启程回来了,只是冬日里路途艰难,便是想快也快不起来,等他们回来,再让他们好好给你补过一个生辰。”
    林湘珺乖乖地说好,心思又飘到了宫里,“祖母,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姨母明日还能来吗?”
    “听说好些了,但珺儿你要知道,你姨母也是身不由己,她能不能来实在无法担保,若是她来不了,便让你安姐姐来,你到时可不能发脾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道理我懂得。”
    她心里早知道希望渺茫的,但仍抱着或许有可能的想法。
    隔日一早她便被春喜唤醒了,她还打着哈欠就被扶着焚香沐浴,还要去祠堂跪拜祖宗。
    等到礼都全了,再由宫里的嬷嬷亲自为她梳妆打扮。
    一会要插簪,发髻只需简单地盘起,她肤白胜雪不适合上浓妆,嬷嬷只简单地给她弹了弹口脂,提一提气色。
    衣裙则是皇后提早一年便命江南的绣娘织的,用得也是最为名贵的锦缎,光是展出来便叫屋内的婢女们惊叹不已。
    最绝的还是上了身,林湘珺面容绝艳,虽然衣服首饰堆成山,但她素少出门,在穿着打扮上都会随心所欲些。
    平日都见惯了她清水芙蓉的样子,没想到这身胭脂红的锦袍上身,瞬间像是变了个人。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身后捧着妆匣的婢女都不免看得痴了,真心实意地道:“娘子可真美。”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容颜,林湘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惯会贫嘴。”
    等她穿戴好,外头也开宴了,徐嬷嬷端来了黄鱼面和小菜,皇后还未到,让她先勉强用一些垫垫肚子。
    “姨母会来吗?”
    “来的,宫里已经传消息过来了,娘娘御驾已经出宫往这来了。”
    她刚夹了两筷子的面条,外头婢女便欢喜地跑了进来,“老夫人说吉时到了,请娘子去前厅。”
    林湘珺也顾不上吃了,理了理衣裙朝外走去。
    说是宴请宾客,但及笄礼到底是闺阁之事,故而到场的皆是她的至亲,除了一众姐妹外她只多喊了个沈清荷。
    这会正厅之上皇后已经到了,她今日特意换了身常服,梳着简单的发髻,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妇人,这一刻她不是皇后,只是她的姨母。
    昔日他们都说周家姐妹长得很像,周意礼又与她母亲最为亲近,她恍惚间好似真的看到了她的母亲,正在温柔地朝她招手。
    她的眼眶有些湿,快步地穿过人群,于周意礼跟前站定,“姨母,您来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我家珺儿今日及笄,我做姨母的又如何能不来。”
    林湘珺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连声撒娇。
    很快吉时到了,林老夫人起身一番致辞后,她跪坐在了软垫上,先由表姐为赞者上前替她梳了梳长发,而后女官恭敬地捧着锦盒上前。
    周意礼紧随其后,打开锦盒取出了里面的发簪,扶着她的发髻轻轻簪上。
    这簪子是林暮海早就为女儿准备下的,不仅价值千金,更贵在这样式是当年他与妻子共同画下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康健一世。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1
    在周意礼温有力的颂词声中,林湘珺迎来了她的成年。
    礼成后,宾客们饮了茶将礼物送上,她道过谢便躲回了房中,“姨母这么快便要走了吗?”
    “陛下身边离不开人,这会是沈家那小子在守着,我不能久待,得赶紧回宫了。”
    林湘珺即便心里百般不舍也没办法,送走周意礼后,也不想去应酬客人,就在房里看礼物。
    可越看越不得劲,她知道沈放出不来,但答应过要给她礼物的啊,怎么能说谎呢。
    春喜瞧出她不高兴,但以为是皇后走了她心里难过,便拿手里的珍宝哄她。
    “娘子快看,郎君知道您喜欢美玉,这是特意差人从江南送来的整面玉屏风。”
    这个郎君自然是她嫡亲的兄长林知许,他人虽然还没赶回来,但宝贝妹妹的生辰早就准备了礼物,让人掐着时间送过来。
    听到哥哥的名字,她稍微高兴了些,但赏了会又更低落了,“放我屋里吧,等天热了再拿出来用。”
    连哥哥人不在京都,都知道给她送礼物,可那沈放呢,什么都没有。
    她不想要什么名贵的珍宝,这些东西她早就玩腻了,她想要的只是沈放的表示,哪怕只是一盒点心也好啊,让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便够了。
    林湘珺把屋里的人都挥退了,抱着怀里的小猫躲上了床。
    天色渐渐地暗看下来,春喜没听见动静,还以为她睡着了,不敢打扰她休息,点了烛火,带上门退了出去。
    可她根本没睡着,正难受地翻来覆去,这时窗牖处突然传来了几声响动。
    她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翻了个身又听见一声噼啪的声音,好似是石子砸到窗子发出的声响,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她这会正在气头上,倒要瞧瞧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她的地盘上作怪。
    便披了个外袍,气势汹汹地下了床,当她推开窗子正想发脾气的时候,她看到了常青树下那个挺拔的少年。
    他手中捏了个石子,正在随意地向上抛掷,看到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再晚一会,石子都要丢完了。”
    “五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有人可就要在心里骂死我了。”他顿了顿,声音一转,正色地道:“林湘珺,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作者有话说:
    恭喜我们七七成年啦~
    注:1出自《士冠辞》。
    第41章
    林湘珺这一整日都在悲喜之间相互转换,她以为沈放肯定是不会来了,一颗心犹如泡在水中酸涩难耐。
    这之前,她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但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就像表姐喜欢世子。
    表姐出嫁前夕,她曾经好奇地问过她,为何每个人都要成亲呢,可以不成亲吗?
    表姐尽管羞得满脸通红,还是很认真地告诉她,“在遇见应程之前,我也同你想的一样,不想离开家不想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我遇见了应程,我愿意与他成亲,愿意去试着做好一个妻子。”
    她那会懵懵懂懂的,对男女情爱之事完全不能理解,只知道表姐说得喜欢就像是蜜糖。
    刚知道喜欢沈放的时候,她也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忍不住看他两眼,期待他会发现自己的目光。
    可很快她就发现,互相喜欢才是蜜糖,如果只有她单方面的喜欢,就会是酸透了的梅子,唯有满嘴的苦涩。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天真地想,是不是不喜欢了便不会难过了。
    但闭上眼又会浮现出沈放教她写字,背她下山,带她骑马的样子。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仿佛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长。
    在认识沈放之前,她是个很胆小怕疼的人,磕破一点皮家里都要让她含根参才放心,她每日要做的事,就是躲在幽闭的深闺里数着日子等死。
    认识他以后,林湘珺才知道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多坚韧。
    她愿意去冒险,愿意去做曾经想而不敢的事情,这都是沈放带给她的。
    她发现自己好似能理解沈厉州的心情了,喜欢这个事情确实是不讲道理,更是由心不由己的。
    正当她彷徨无措之时,她推窗看到了沈放,那一刹那,她所有的等待都有了意义。
    “你怎么出来的,这会宫门不是落锁了吗?”
    他没解释,只是举着腰间那块明晃晃的腰牌,她便明白了,是景帝给他的。
    “那,那你进来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又是如何避开人进来的?”
    这次不等沈放开口,她就听见了一声喵呜,在沈放的脚边趴着一只小白猫。
    七七性子野,不如雪球那般黏人,时常一整日不见猫影,她也习惯了,故而今日没瞧见它只以为它是又出去晃悠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小细作,偷偷把人带进来了。
    林湘珺像是有问不完的话,一个接一个,沈放也没有半分不耐,认真地听她说。
    今晚的月色尤为明亮,而她的眼眸比月色还要璀璨。
    林湘珺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晕晕乎乎地就像是在做梦,一个甜蜜的梦,不然怎么会看到心心念念的沈放出现在面前。
    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害怕她不说话了,梦就会醒了。
    在她第三次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沈放终于忍不住地抬了抬眉,“再说下去,恐怕全府的人都要听见了。”
    他停顿了下,眼里带着笑意又道:“生辰礼还要不要?”
    而后就见屋里那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看向他:“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你出来,我便告诉你。”
    这怎么出去啊,春喜她们就守在屋外,她若这个时候出去,才真是要被全府都发现。
    她的所有想法恨不得都写在脸上,沈放轻笑出声,“从窗子,翻出来。”
    “不行,太高了,我害怕。”
    窗子在她的床榻边,其实不算很高,刚好到她胸前的样子,但这个高度她如何能翻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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