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贤建议道:“有爱唱曲儿的人,结了「遏云社」,不若咱们也结个社,这样往后定期聚聚,都有了名目。”【1】
百里了峻喝的醉意朦胧,笑道:“结社?也得有一技之长啊,有诗社,有曲社,怎的?难不成还有吃喝玩乐社?钱衙内快说说,你哪来的想法?”
“你们看啊,诗歌、曲艺我肯定都不行,可小王爷也说了「诗酒趁年华」,不是还有一个「酒」字?”
钱有贤嘬了一口酒,咂么了两下,“你们尝这酒,浓厚之中带着些许桂花清甜,是去年腊月酿的仙人醉。这菜,鸡头米是苏州产的好,这螯蟹是色紫的好,你们看,吃喝玩乐,哪一样,哪一件,不是处处是学问?”
赵拾雨和百里了峻互相看了一眼,以往大家心里不学无术的钱衙内,居然也有如此大智慧的时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样来看,细想想,若是好好享受生活是一门学问,那钱衙内必是集大成者。
钱有贤看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也不理他,见晏亭柔已喝的微醺,就问:“小柔,你且说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晏亭柔酒量本还可以,今日喝着这仙人醉,糯糯甜甜口感不错,就多喝了几杯,哪知这酒后劲不小,她晕乎乎的看着钱有贤,“钱衙内说的对啊,世事洞明皆学问。若是单就吃这一处,都有大把可研究的。于吃一道,吃的好,吃的有趣,也是能人,我就听过秋日吃喝的三大盛事,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和露摘黄花。钱衙内这般有心,我觉得不错。”
赵拾雨看着小柔笑,也应和着:“若京城里论吃喝玩乐,钱衙内,无人能及。若真能结社,钻研些有益身心的美食,倒也有趣!”
百里了峻笑说:“你且放手去做,真要能折腾出些好东西来,阿兄给你出钱,让小柔给你印本书来都成!”
钱有贤得到了鼓舞,激动的说起近日自己的发现:“你们看里坊间小娃娃玩的蹴鞠,都是熟皮缝制,八片尖皮的外壳,里面塞了鸿毛。后来不是为了增加弹性,里面放了猪那什么嘛,就好玩许多。
我啊,最近翻了许多古书,做了新的尝试,用十二个五边形的熟皮缝合在一起,做蹴鞠的外皮,然后里面放牛的那什么,这样的蹴鞠,外形更圆,踢的更高呢!”
百里了峻拍手叫好:“我就说,论玩,谁能赢得过钱衙内!你说的蹴鞠里头是啥,猪还是牛,什么?”
钱有贤见晏亭柔在,忽有些不好意思,“就那个啥呗!”
晏亭柔喝的已经有些兴起,早已忘了礼教之约束,举起手来,摇摇晃晃说:“我知道!下水六腑之一,尿泡。牛有,猪也有。我翻过唐代的古集,专门研究蹴鞠的!钱衙内,知己难得,我……我回头将那书,誊抄一份送你!”
钱有贤眼睛一亮,“我正愁找不见这样的书呢!小柔若是肯,多多益善!”
晏亭柔摆摆手,“小菜一碟!我家中藏书不下十万!我……我慢慢给你找……”
她已经有些灵识不清,全然不记得贪杯不好。眼神因醉酒变得直愣愣的,傻傻的端详起来高脚盘里放着的五色橘子。
赵拾雨发现她有些喝多了,就夺走她手中的酒盏,不动声色的端起那个高脚汝窑的天青盘子,让她忘记吃酒的事。问道:“小柔想吃?”
晏亭柔拿起橙黄的那只橘子,说道:“好奇。这都是怎么做的?竟然有五种颜色?这个上头还有字呢!”
赵拾雨一个一个将橘子拿起来,同她讲:“这个唤作「弄色枨橘」。这个黄色的,是橘子本来的颜色,上头的「福」字是在橘子还是绿果时,贴上去的纸,而后待果子熟了摘下来,那贴纸的地方自然就淡一些,显示出了字迹。
绿色就是青的,不太熟,总之摆盘好看就行。红色、蓝色、紫色分别就是用可食用的颜料,上了颜色,是为「弄色」。”【2】
钱有贤见那两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就以自己今日还有贵客将至,要出去提前安顿一下为借口,顺手将醉醺醺的百里了峻也拉走了。他拉上门,笑说:“隔壁的潇湘苑,留给你们,午后醉酒,可稍作休息啊。”
人都散了,赵拾雨就拉着晏亭柔入了潇湘苑。
潇湘苑里珠帘遮住内里的床榻,外面窗前摆了一套桌椅,侧面放着屏风,前头置了一个小榻茶座,对面还放着一个长案,上头摆了笔墨纸砚。
不论是想要红袖添香的物件,还是琴棋书画的玩意,总之是应有尽有。
赵拾雨见了玉石珠帘后面,拉着红纱帐幔的床榻,就紧张了一下,腹诽着钱衙内真是不干好事。
那屏风之上绘着千里江山,那山是用石青色配着碧色勾勒的,显然还是出自一位大家之笔,画的气势磅礴。
晏亭柔一脸好奇,走近了去看看,原来那屏风之后还摆了桌子,有一古琴横置。
她晕头转向的,还不忘问道:“拾哥哥,今日这是怎么了?想着带我来春岸楼?”
“我怕你好奇自己个去,不如我带你来啊。”赵拾雨捏了捏晏亭柔的脸,“主要是因为明日宫中有晚宴,欢饮达旦那种,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出宫,我想着那不若今日先同你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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