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和周礼没有说话。
……
宋延年瞥了吴家逸一眼。
姑且不论这郑二说的是不是实话,这吴公子确实是生了一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面相。
眉为情缘官,这吴公子的眉尾有断层且色淡,这是自我心重之人,尤其在情缘上,再深的情感在他的利益面前,都是能被割舍的那一部分。
也许,他也有过心痛不舍的时候,但他却从来不悔。
当然,他背弃另选的那条路倘若走得异常艰辛,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宋延年深深的看了吴家逸一眼。
倘若郑二说的是真的,那么,吴公子另选的这条路是越走越窄,说不得上头还遍布荆棘和霸王花。
……
苦主不愿意去面官,宋延年和周礼也无法。
郑二咕噜的转了下眼珠子,倏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百丝灯,认真道。
“大人们,我郑二不扯谎,我和他夫人约好了,等我剥了他的衣裳,就用这百丝灯通知她,见到空中的信号,她便会过来。”
“你们再等等,我和她对峙。”
说完,在吴家逸扑过来之前,郑二一下便燃了那百丝灯,漆黑的天空中突然绽开大朵大朵的烟花,白的,红的,紫的……
各色烟花,璀璨的绽放在黑夜中。
宋延年抬头看了看,不得不感叹。
“荒诞,这事整得怪喜庆的。”
周礼点了点头,凑近宋延年,心有戚戚的小声道。
“吴家小子讨的这个婆娘,实在是凶残,比我之前听说的还凶!”
宋延年同样压低了声音,低声道。
“他自己选的路,再苦再难,便是跪着都得走完,既然辜负了别人,那便也得有被人辜负的准备。”
周礼诧异,“宋大人也知道他这事?”
宋延年点头,言简意赅道。
“略有耳闻。”
吴家逸对郑二无可奈何,还有两分的怕,见宋延年和周大人讲话,他竖起了耳朵去听。
宋延年瞥了个视线过去,顿了顿,以正常的音量开口,继续道。
“我和他家奶娘的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是个不错的姑娘,人善良大方还有情有义,东湖很多人家上门说亲。”
“……过段时间便要成婚了,新郎官是我们东湖的大户人家,家境殷实,人丁简单,新嫁娘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
听到这,吴家逸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了。
是瑶云啊。
这宋大人说的是瑶云。
她,她竟然要嫁人了……
一时间,吴家逸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宋延年加重了语气,又来了重重一击。
“关键是两人情投意合,姑娘家的娘亲也很满意。”
瞧着吴公子更加失落的神情,宋延年心里头满意了。
周礼多瞧了两眼,也瞧出了端倪,他捻了捻小胡子,乐呵呵的捧场道。
“那是自然,这毛脚女婿嘛,丈母娘是越瞧越顺眼的。”
就在两人一唱一和的时候,昏暗的河堤小路上又来了一位女子。
只见她一身的青衣,头戴幕篱,青纱笼罩,让她的整个面容瞧得不真切。
宋延年几人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去。
那女子惊了惊,脚步也顿了顿,随即微微躬身,示意自己走错了路,转身便要走。
宋延年和周礼互相看了一眼。
这便是吴家逸的夫人吧。
郑二哪里能让人走,当下便大嗓门的叫了起来。
“吴夫人,吴夫人留步。”
“站住!”
前头的人走得更快了。
宋延年:……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他的视线在郑二和周礼大人之间转了转。
方才,这周大人便是这样唤郑二的。
吴夫人的反应,和郑二那是一般模样。
郑二急的不行,当下便喊道。
“吴夫人,他们要抓我去报官,说我杀人性命,你是知道的,我明明就是受了你的嘱托,要将你夫君打上一顿的。”
他威胁道,“他们要是押我去府衙了,我可就把你供出来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公堂便难看了。”
“说不得还得被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宋延年和周礼忍不住多瞧了郑二两眼。
真看不出来,这么个大老粗模样,居然是个嘴皮子利索的。
马氏走到拐弯处了,听到这话,跺了跺脚又折了回来,隔着幕篱的帷幔,她重重的瞪了郑二一眼,咬牙切齿的凶道。
“你个中看不中用的!”
“白瞎这么大块头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
郑二一窒,正待发怒,随即又是一喜。
他满脸欢心的抬头朝宋延年看去,讨饶道。
“大人,您也听到她说的了,是吧,我真没有杀心,这不过是个误会,不不不……”他讪笑的又说了两句。
“也算不得误会,这不过是我这等贫民百姓讨生活的手段罢了。”他伸出一个小拇指头,小小的比划了一下,赔笑道。
“顶多是有点出格……呵呵,呵呵。”
宋延年:……
不愧是市井里讨生活的,这瞧着是干不过自己,便来软的。
不错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那边,听到郑二这话,马氏暗地里咒骂了一声,唾弃了下郑二这怂样。
她绷直着腰,气势汹汹的转身,朝郑二伸出手。
“拿来!”
郑二懵了,“什么?”
马氏没好气,她幕篱下的眼皮子翻了翻,加重了声音,铿锵有力道。
“还什么?当然是银子了!”
郑二不想给,当下便捂紧了胸膛,那几两的碎银藏在那里,他惊慌着表情,失声道。
“那不是给了我吗?”
“给了我的便是我的,哪里有讨回去的道理!”
“你这娘们好生不守信用!”
马氏掐着腰,纤细的手指指着人,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一点也不露怯,只听她冷哼了一声,丝毫不让步。
“你都将我供出来了,还想要我这酬银。”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到底是谁不讲信用在先?”
她瞥了一眼一声都不敢吭的吴家逸,不屑的嗤了一声,直接指着他的面皮,继续道。
“我瞧他脸上这般干净,想来这不但衣服没有剥,就连那顿打也没打成,怎么,你这什么活都没干,还有脸来要我的银子?”
她狠狠的来回剜了几人几眼,就连宋延年和周礼这陌生人都不放过,恨恨道。
“不还?”
“不还也可以,我赶明儿就去道上,处处逢人就说,我看你以后还找不找得到活儿干!”
“拿来!”她茶壶一样的掐着腰,另一只手摊开。
“凶婆娘!”郑二迫于马氏的淫威,委委屈屈的将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捧在手心,耷拉着眉眼。
“都在这了。”
马氏一把抓过他手心的银两,掂了掂,冷哼道。
“早该这样了!当真是麻子照镜子,自找难看!”
这话她瞧着众人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指的是谁,兴许都有。
宋延年:……
周礼已经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