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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思云怎能不尽心安排?单单是先前劝退其它客人的那张百两银票,就让她明白这位陆公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逛青楼总要有点儿逛青楼的氛围,四个护卫听了令不敢再拘着,一个个左拥右抱的。反倒是世子爷孤身一人,这不免令他们感到讪然。
    最后思云再三劝说,陆九卿才点头留了个专门给他斟酒倒茶的,坐在三尺开外。
    他端起眼前的茶碗儿,拿碗盖儿刮了刮浮叶,顾自抿了口。他的位置正对着勾栏,看了几眼歌舞,对身旁的姑娘询道:“怎么不见你们醉花阁的妈妈?”
    “妈妈……”那姑娘吱唔着不自觉的朝通廊那边看去,一时辨不出当讲还是不当讲。
    陆九卿没等到她的答复,却是随着她的眼神也往那处看了看,正巧见一女子撩着珠帘左右顾盼。她身子隐在帘幕里,只露一张粉脸出来,饶是有些远,却仍是看得出朱唇玉面,眉眼分明。
    他嘴角噙着抹不明所以的笑,眼中流光似是有些滞涩,竟显露了半分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痴拙。
    那姑娘见陆九卿既已发现了,便也只好介绍道:“公子所见的便是我们醉花阁的妈妈。”
    当元承他们也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去时,楚妤业已洒下了帘幕,他们只看到一片荡漾着的煜煜珠光。
    陆九卿敛了敛神色,他的确未曾想过这位被休了的平阳侯夫人会是这般容貌与风姿。
    第3章
    楚妤将帘子撒下,心却揪了起来。
    方才她往厅堂里看时,竟看到了一张有些面善的脸。如果没记错,那人该是叫班苑之,去过几回平阳侯府。既然他能找到这里,怕是侯爷那边儿也该听说了。
    就在楚妤游思遐想之际,被外面的一阵吵闹声打断。顺着动静眺过去,正巧是班苑之那桌。也不知那位姑娘是怎么招惹到他了,直引得他破口大骂!
    “爷我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不是让你来教我怎么做高岭之花哒!”
    “你她娘的想拿乔做神女,爷不拦着!那就别想从爷的钱袋子里拿一个子儿!”
    ……
    那姑娘直等班苑之顿下了,看似稍稍平复了些,才耐着委屈解释:“爷,奴家不敢……”
    谁知这一顶嘴,又引来他的不满:“不敢?不敢你摆着个臭脸跟欠你八百两黄金似是!”
    “奴家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我看你就是狡辩!今天必须把你们妈妈叫出来给我个说法!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思云迎了过去,却是百般赔礼也安抚不住。
    班苑之仍是步步紧逼:“你们醉花楼的妈妈呢?这里没人管了是不是!”
    ……
    隔着几桌远的陆九卿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隔空白了班苑之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老套。”
    而珠帘后的楚妤则轻蹙着眉微微垂了垂头,她焉能不知这是逼她出去的借口。她隔帘望着仍在不停叫嚣的班苑之,眼中似有怒火烧起,眸色变得越发幽邃。
    她蓦地一把打开珠帘,捻着柄素绢梅烙合欢扇大步迈了出去。被银线抻回的大颗的珍珠相互撞舂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表露着她心底的不满。乘着廊前一股穿堂的轻风,她两鬓青丝微微飘起,复又垂落。琉璃步摇上细索的流苏随着身子的款动而轻轻摆尾。楚妤故作淡定的摇着扇子,往班苑之这桌走来。
    金丝软烟纱逶迤长裙在白玉地面上拖洒出曼妙的弧度,似仙子过路时踩出的霓云。丝羽绣制的团扇掀不起什么风儿,却是将那六角银铃的扇坠子摇的叮当作响,配着环琅的清脆,好不气派!直引得大堂宾客皆为之侧目。
    班苑之也是世家出身,饶是之前在侯府见过楚妤,但今日所来还真与平阳侯无关。他是为自己而来的,不为旁的,就为之前一见心中总有惦记,听到传言了便来捧捧场,若是能再缔结出几分情谊,便更妙了。
    他见楚妤盈盈而来,心莫名痒了起来,好似被柔纤的羽毛轻佻而反复的挠过。
    “这……这不是楚姑娘吗?难道这间醉花阁竟是姑娘开的?”班苑之装得懵懂无辜。
    楚妤笑微微的看着他,“我是这间醉花阁里的妈妈,公子若是对我们姑娘有何不满,大可对我这个当妈妈的讲。”
    言下之意是要他称她一声妈妈?班苑之窘了窘颜色,“楚姑娘还如此年轻,哪有这么年轻的妈妈……”
    楚妤却是笑了,拿团扇半掩着面笑的很是嘲谑,“班公子也还年轻啊,刚刚不还在姑娘面前自称爷了?”
    这边夹枪带棒的寒暄着,另一边看着他们的陆九卿此时面色如常,又端起了眼前的茶碗儿。
    先前品了几回里面还剩有大半盏,这回他却是满满下了两口,几乎就要饮尽见底了。他将茶碗儿往桌上一落,稍稍用了两分力道,那碗儿在碟子里矮矮的跳了跳,发出两下‘咔嚓’声响。
    一旁的姑娘顿时收回了仍在关切妈妈那边的眼神,有眼力见儿的起了起身,够过来对面那把绘有仙姑浣花彩绘的提梁壶,然后先是抬着眼皮儿看了看陆九卿,见他浮了抹笑意,才如得到示意般的往他那空碗里倒去。
    这还是自她落坐来这桌后,见过的他最温柔一面。
    那泛着澄亮琥珀色的上好黄金桂,沿着龙首流缓而稳的汨汩流淌进茶碗儿中。姑娘的眉眼含笑,并非她有意的,只是有种莫名的喜悦浮上心头。她头一回体会到服侍别人的乐趣,头一回取悦人不关乎打赏,只为了想看他多露几抹先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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