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的脸色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她原想着,珠姐儿气不过音姐儿进府,定会挑唆杨姨娘做些什么,自己只要静静看着杨姨娘薄待侯爷的亲生骨肉,等侯爷回来知道了真相,自己再找机会把这桩桩件件都抖给侯爷,就够杨姨娘受的了。没想到杨姨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干了票这样大的,几乎要将自己的谋划连锅端了!
白夫人道:“杨姨娘说得也不无道理,总不能不管珠姐儿的死活,只是,上一回便是请的这个六二大师,倘若此人不靠谱,岂不是更加耽误了珠姐儿,依我看,还是另请……”
杨姨娘打断道:“夫人忘了?这六二大师师从前朝司天监,本事自然靠得住,否则也不能在京城挣得数一数二的名望。”
“这倒奇了,”白夫人冷笑,“我怎么记得,前朝司天监被末帝全部斩首,连其门生弟子也都屠净了?此人竟敢自称师从前朝司天监,不是赤/裸裸的瞎话么?”
小婳棠凶巴巴地帮腔:“就是老骗子!”
杨姨娘笑道:“当年司天监满门被斩,唯有六二大师活了下来,这不更加证明此人神通广大?夫人若不信,自可去问问中书令家,他们当年正是请的这位六二大师勘测别业风水呢。”
杨姨娘惯会搬出沈母、侯爷、婳珠等人压制白夫人的争辩,这回搬出中书令家也是一样的好用,白夫人果然又没词了。
沈婳音安静听了这半晌,见白夫人实在指望不上,终于起身一礼,道:“此事阿音牵涉其中,本不该多言,只听着长辈们的吩咐就是了,只是阿音不忍夫人与杨姨娘为了阿音的事不合,扰了家族和睦。不知夫人肯不肯听阿音一言?”
白夫人立时面露喜色,这孩子想必是有主意自救了,真是顶用,忙道:“好孩子,你说。”
“既然杨姨娘力荐这位六二大师,可见此人的确有些本领,说什么都是可信的。况且人都在门厅候着了,再赶人出去也不是咱们侯府的礼数,请他进千霜苑一测又何妨?不管什么结果,阿音都愿接受,想必杨姨娘和珠姐儿也愿一听大师之言,也好心安。”
白夫人越听越皱眉,敢情这音姐儿竟天真至此,那六二大师八成是被杨姨娘买通了,再测还能与上次测出两样结果来吗?这孩子糊涂啊!
杨姨娘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不住地夸道:“音姐儿懂事识大体,真不愧是夫人看中的孩子。既然音姐儿肯理解,那是再好不过,也不好叫人家大师在外面久候,这就请进来吧。”
第26章 揭穿
沈婳音与六二大师见礼的时候,笑意疏离,仿佛只是第一次相见。
不就是演戏么,只要信念感强,她还能比大丫姐姐演得差了?
六二大师的黑眼圈有些重,脸也微微浮肿,医女一看便知是一连几日惊悸难眠的缘故。祖宗不愧是祖宗,也不知那日用了什么招数,竟把六二大师吓成这样。
养女挡了祥瑞云云,说到底打的是白夫人的脸,当初是她非要将沈婳音领进府的。为了风水之事,她这两日没少与杨姨娘撕破脸吵,今日当然要跟着往千霜苑去,就连一直病恹恹的婳珠居然也一并去了。
六二大师很有表演欲,见围观的贵人多了,反倒越来越镇静,没有露出什么不妥,端着罗盘大展横才。
勘了半天,还是上回那句“乾位‘开’门不通”。
杨姨娘听了,脸上简直藏不住舒展之意,而白夫人的脸色就是货真价实的难看了,正待细问,又听六二大师神神叨叨地道:“所谓乾位‘开’门,据此千百里也,莽莽原野,血气为墙。”
杨姨娘犹自内心狂喜,立即道:“敢问大师,此话怎解?”
“唔……”六二大师唬人是专业的,皱着眉头把银髯捋来捋去,卖够了关子,才道:“老夫勘得,西北边疆血气太重,侯爷常年为国杀敌,亡魂的怨气铸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恐怕阻挡了府内祥瑞呀。不过此事也易解,侯爷乃大凉护国柱石,福报深厚,只需老夫……”
月麟眼见六二大师又要跑偏到卖货上去,忙插进关键台词:“依大师之意,问题在千里之外的边疆,不在我们千霜苑?”
六二大师反应过来,瞥向她的浊眼里带着些讨好,“正是正是,此处不过一小小跨院,哪里挡得住贵府的吉祥气运?”
杨姨娘听着风向不大对,意味深长地提醒:“大师那日在岫玉馆可不是这么说的!”
六二大师支吾道:“那日……老夫只得其大略,未曾勘明不祥之地的距离,这次细勘才知根源远在北方。假如此前有什么表达不当之处,以致使贵人们生了误会,老夫惶恐。”说着,很是仙风道骨地作揖一礼杨姨娘和婳珠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难不成这老神棍还敢故意出幺蛾子加码,那么多酬金还不够他吃的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杨姨娘故意带上几分薄怒威压,不客气地道:“大师也算洛京城的风水名家,怎的说话出尔反尔?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听了,岂不愈发糊涂茫然?挡祥瑞之事非同小可,大师一日一个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师糊弄我们后宅妇人玩呢!”
与杨姨娘的横眉立目不同,沈婳音只是乖乖巧巧陪在一旁,不去插长辈们的嘴。在场仆婢留意到音姑娘泰然自若的模样,都有些感慨,早听闻音姐儿是见过世面的,这些日子被冤枉至此,从不她见闹唤吵嚷,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住气,倒比过分娇嗔的二姑娘叫人舒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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