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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玉门了,带着脚筋手筋被挑断的阿岩一起上路,二哥临走之前,让他一定要将阿岩带回家,他是时候去履行这个诺言了,当然,并不仅仅是将阿岩送回家,他也应该回家了。
    离开九幽之海五年了,他最得力的属下和同伴——屠灵,已经不在身边了,在那场与魔的大战中,屠灵同很多人一样,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屠灵在生前,曾经是那样的希望他能够顺利的找到所有海类宝贝,能够顺利的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九幽之海。
    而他,在一个没有结果的梦中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如今,是时候结束这个梦了。
    那一日,他站在玉门高高的黛山之上,看到天上飞过的鸿雁,林中奔跑的羚羊,看到玉门人快活的在山上山下忙忙碌碌,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悦,曾经的悲伤和仇恨已经慢慢淡去,他们享受着美好的新生生活。
    玉门重新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而那一直领航在前,将所有一切扛在肩上的玉门少主,就如一个王者般站在高高的山顶上,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的故乡。
    “琉幻,玉门真美!”他由衷的感叹道,但他的脑海里却想着那一片蔚蓝的大海,那一片一片绿树成荫的岛屿,那柔软的沙子,海底的精灵,那充满同伴欢声笑语的地方,他想着想着,眼眶不自禁的湿了。
    他迅速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不想让人看见,但那站在旁边的人似乎连头也没动一下,根本不知道他的情绪一般,她只是神色柔和的开口说道:“是啊,玉门很美,你的家乡一定也这样美吧!”
    “那当然!”他满是自豪的说道。玉琉幻微微一笑,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看向玉门那绝美的景色:“我想那里一定是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一片宁静美好的乐土。”
    湛炀摇了摇头,说道:“不,那里天气阴晴不定,风云变幻莫测,一会儿是蓝天,一会儿可能就会狂风暴雨,那里可能会很宁静,也可能瞬间波涛汹涌,不过,倒是一片乐土。”
    “真想去看看啊,真想去你的家乡看看。”玉琉幻望着那山山水水,却不偏头看他,只是那样平静的与他对话,看起来,她倒是比他更急迫的想去那个地方。
    “琉幻,我是时候该回家了。”他沉默了一下,说。“那我要祝你一路顺风!”那女子忽然转过头来,浅笑盈盈的看着他,明亮乌黑的眼珠就像是晶莹剔透的葡萄,出水水亮亮的光泽。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一路走来,他们相处四年的时间了,他以为在他辞别的时候,琉幻应该会挽留一下,至少她也会有些舍不得的情绪,但是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或者是说,她掩饰得太好了。
    他知道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她显得十分神秘,让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至少说,他似乎很多时候都看不懂。
    那一年,在流沙大陆那家小小的客栈门口,他第一次见到了她,那时的她,一头乌黑短,一张精致而小的脸,脸色很白,却穿着一身黑色的玄衣,她的目光冰冷而坚定,这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后来在一家综合服装店里,她和初次见面的楼兄互换定情信物,私定终生,他以为一切都是玩笑,却没想到上天早已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如果说一定要分个时间先后的话,他比楼兄晚了整整三百年,注定了是输。
    他早已没有了别的奢求,只希望她能够幸福的生活,如今他已经看到了她很幸福,他知足了,可是心里还是那样的难过,那样的不舍。
    但他为她感到欣慰和骄傲,她靠着自己坚定的意志,实现了自己所有的梦想,她成功的为玉门复了仇,带领玉门人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抵抗并最终去除了一身魔气,还除去了妄图刺杀她的圣皇,她的一生,是那样的励志啊!
    他也应该像琉幻一样,充满希望的坚定向前,永不回头,哪怕是遇到再大的风浪,也应该一往无前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他选择离开了。
    漫长的旅途上,只有他和坐在轮椅上的阿岩,他亲自推着阿岩的轮椅往前走着,说要将他带回故乡,但是在这之前,他还要继续寻找散落在各个大陆的九幽之海的宝贝,否则无法打开通往九幽之海的大门。
    空间世界的规则已经变了,各个大陆之间开始了相互沟通和交流,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高下之分,无论是来自哪个大陆的人,包括祁连天阙,一律拥有平等的地位,各个大陆之间再也没有那样严格的空间边界,他们可以相互享受对方的资源,进行合理的贸易,也可以进行通婚。
    然而,除了通往九幽之海的路依然是那么的艰难,几个月前,楼兄作为整个空间世界唯一的巅峰强者,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示九幽之海是一个远离其他各大陆的存在,一直是那样的独立,如果冒然打开了通往九幽之海的路,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他才会打开通往九幽之海的大门。
    所以,他还是要继续寻找海类宝贝,然后才能够回到故乡,他和阿岩行走在路上,不知道还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够找到剩下的海类宝贝。
    他手中现在有两件,一件是曾经隐藏于莫克城堡地底下的龟王甲,另一件是在白骨城得到的一柄精美贝扇,这两件海类宝贝已经让他的命盘上两根指针归位,但还有四个位置的指针,依然杂乱无章。
    “阿岩?”湛炀低头看着面前轮椅上的人,他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阿岩低着头,似乎毫无心情欣赏路上的风景,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嗯,炀公子,有什么事么?”阿岩礼貌而客气的应道。
    他很客气,客气到近乎有些疏远,阿岩的手筋脚筋被挑断之后,他就经常静默不言,在他以前的主子湛远去世以后,他就更加的寡言少语了,如果你不主动找他说话,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湛炀离开的时候,执意要带走他,他并不觉得阿岩是累赘,他们都是一样的孤独,一样的无依无靠,而且,他们同是来自九幽之海的人,他们理应相依为命。
    “累了吗?要不要歇会儿?”湛炀那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关切声,让那始终低垂着头的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却是泪流满面,不过湛炀在他的后面推着轮椅,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岩心中很是难过,炀公子何苦对他一个已经成为废物的属下如此好呢?而且,他一开始并不是炀公子的属下,他也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并不喜欢炀公子,炀公子不该对他这样好的,不该的。
    可是炀公子对他一直都是那样好啊!自从远二公子走了以后,炀公子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看望自己,跟他说很多家乡的事情,说他小时候是那样的依赖和崇拜他的二哥,还说总有一天要履行自己对二哥的诺言,带他回到家乡。
    他是那样的想要回家乡啊,他已经离开家十多年了,可是当他重新踏上归家的路,他的心情又是那样的沉重。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也不能帮助炀公子,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他宁愿炀公子将他抛弃在哪个荒野,让豺狼虎豹吃了他的肉。
    “那就歇会儿吧,炀公子,您也累了。”阿岩心头思绪万千,恭恭敬敬的说道。
    湛炀又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远处的风景,感叹着说道:“阿岩,你看这里的风景多好,我们这个位置居高临下,可以看到满山的花草,还有那流淌在山涧的小河。”
    “是啊,多美的风景啊!”阿岩低头看着山谷下的河流,如银带一般的河流,河水多么的清澈,河流两岸盛开满了多彩的鲜花,山谷中有鸟儿在鸣叫,清风让人浑身舒适和凉爽,天地间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但阿岩的语气中依旧是那样的忧伤,没有任何的风景能够让他快乐起来,湛炀以为他是想家了,安慰着说道:“你放心,我们总会回到家的。”
    “炀公子,你一个人走吧,你若是带着我这个累赘,也许永远都回不了家了。”这位忠诚的属下终于坦白心事,他一路正是为此而忧伤着。
    他现在已经是个无法行走的残废,不但帮不上炀公子任何忙,而且还会成为炀公子的拖累,这实在让他心中过意不去,也承受不了。
    “胡说,我们总会回家的,你不会是我的累赘,我喜欢带着你。”青年公子微微一笑,让坐在轮椅上的属下不要胡思乱想,但阿岩怎么能够停止这样的想法呢,他无法停止这样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拖累炀公子了。
    “炀公子,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九幽之海需要你,而阿岩只是这尘世中的一粒灰尘,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一个人走吧。”阿岩语气诚恳,由衷的说道。
    青年公子默了一下,神色严肃而郑重的说道:“阿岩,你并没有耽误我,反而我们相依为命,彼此都不再感到孤独,你说呢?”
    他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意在表明自己绝不会放弃阿岩,身残的属下忍不住流下泪来,这是多好的公子啊!如同远二公子一样,是一位值得他效忠的公子,可是他还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做了。
    “炀公子,你看旁边有一颗枣树呢,那枣子多鲜美啊!”阿岩突然感叹着转移了话题,抬头看着身旁的一棵枣树,眼睛里出些许透亮的光。
    湛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饿了吧,等我一下,我去摘几颗鲜美的枣子来。”
    阿岩点了点头,湛炀便朝着那棵枣树快步走去,他走到枣树下,脚用力的蹬了几下枣树树干,那树上的枣子便一颗一颗掉落下来,非常的新鲜,就像是一颗颗旺盛的生命。
    却忽然之间,湛炀背后传来一声大吼:“炀公子,你将我的骨灰带回家乡吧,那样也不算对远二公子食言了。”
    湛炀的耳中蓦地飘入这样一句话,回头一看,只见那坐在轮椅上的属下已经一头栽了下去,脑袋撞击在那路边坚硬而突出的石头上,霎那间鲜血就染红了那冰冷的石头。
    “阿岩!”湛炀飞奔过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慌忙抱起滚落在地上的阿岩,却见他睁大着眼珠子,身体一动不动,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黏湿而血红,鼻尖没有了一丝气息。
    青年公子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大哭起来:“阿岩!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为什么连你也走了?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整个山谷蔓延着无尽的悲伤,山谷里回荡着青年公子悲痛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公子似乎哭得累了,他只觉得怀中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和僵硬,知道他再也醒不来了,青年公子才轻叹一声道:“我终究还是一个人了。”
    “好的,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九幽之海。”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将阿岩的尸体烧了,带着他的骨灰一路往前,他必须孤独的一个人往前走了,哪怕是死在这条路上,他也必须走回到自己的家乡。
    那一晚,他睡在荒山野岭,独自一人的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牵挂,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而几天前,他在玉门的时候还是那样的热闹,周围围绕着一群生死与共的患难好友,谁能想象得到,几日之后的他,出境竟然会感到如此苍凉和悲伤呢?
    这一夜,他又做了一个梦,梦到那高高的玉门山上,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的眸专注的注视着远方,就像是曾经立在沙船船头上指引着他们向前一样,她只要站到那里,就会让人觉得心安。
    他看到了她微笑的面容,有神的眼睛,红润的脸色,突然觉得孤凉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琉幻,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他张了张口,大声问道。那人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湛炀从梦中醒来,喃喃道:“我还是要继续往前走了,我该要回家了。”
    “我必须回家去,只有回家后,我才不会感到孤独,我该回家了。”湛炀自言自语的站起身来,拿好自己的简易包裹,在夜色中慢慢的行走。
    “再见了!琉幻!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琉幻!”他在心中做了最后的告别,随后踏上了自己该走的路,每个人该走的路只能由自己走完,别人是无法替代的。
    夜晚的繁星闪闪亮,朦胧的月光就像是仙女一般,但他只想赶路,只想走完自己该走的路,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在那人身边待了四年的时间,她一直在不停的进步和成长,凡政兄和忆昔兄也都在成长,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了变化,只有他,就像是一直都在原地,从来没有到达过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他其实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太渺小了,哪怕是作为她的朋友,他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资本和霸气站在她的身边,其实这才是他输给楼兄的真正原因啊!
    他觉得自己连做她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一直是那样的闪闪亮,那样不懈的一直在前进,而他却在原地踏步,甚至说是退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呢?他们已经不是一类人了啊!
    琉幻,琉幻,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你的脚步,可是,我一定要去把自己该走的路走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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