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由检没有想到的。
他本以为自己带走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和他的爱妾陈圆圆,从而就可以避免李自成麾下大将刘宗敏虐待其家人。
也从而避免吴三桂投降建奴,而给建奴侵略中原以可乘之机。
可是,朱由检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这个皇帝不嫌累赘地带着吴三桂父亲吴襄和爱妾陈圆圆南撤。
即便他这个皇帝已经加封他吴三桂为平西伯,并三令五申让他不要投降建奴。
甚至,朱由检都已经表示可以接受他吴三桂投降李自成。
但吴三桂还是投降了建奴!
还是选择做了汉0奸!
朱由检对此表示很不理解。
但细想之后,却又觉得是有理可循。
吴三桂是当世枭雄,自然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父亲和爱妾被执而选择投降建奴,他投降建奴的根本原因还是建奴多尔衮给他的利益更大的缘故。
如果,朱由检所料不差,吴三桂此时已经是建奴的平西王。
而李自成和刘宗敏等闯贼只是很冤枉地背了一个锅而已。
吴三桂要引清兵入关,而拒绝李自成的招降,只能以李自成破其家为理由,而获得同样被李自成戕害的士绅集团的支持。
尽管吴三桂知道自己父亲吴襄和其爱妾陈圆圆没有在李自成手里,而是在自己这个大明皇帝手里。
但吴三桂还是得以此为借口。
吴三桂是不能以自己这个皇帝为借口的,毕竟自己之前是他的君王,吴三桂若直接以自己抢夺了他的爱妾为由造自己的反会被全天下的人唾骂,说他背主弃君。
而他现在硬要说是李自成害了他的家人,他要引清兵入关为父血仇,为皇上攘除流贼。
朱由检对此也是没办法。
至始至终,吴三桂都是在利用自己这个皇帝为他自己的无耻做掩饰。
而自己这个皇帝却并不能控制住这个山海关总兵官。
这让朱由检感到很憋屈。
当然,李自成则比朱由检更冤。
至始至终,李自成都没有让刘宗敏碰吴家,而且吴家的家人已经被自己这个皇帝带走。
他吴三桂却倒打一耙,说李自成害了他的家人。
但偏偏被李自成害的不浅的士绅们都信了。
朱由检不介意他吴三桂这样玩弄李自成,但他很生气的是,吴三桂居然打着救主勤王的旗号。
“陛下,平西伯现已领建奴八旗兵入关勤王,说是要除掉闯贼,夺回国都,拯救陛下!”
户科都给事中武傲宁脸上带着喜悦地将邸报递给了朱由检。
看得出来,这位都给事中以为这是一则好消息,要不然脸上也不会洋溢着喜悦。
不但是武傲宁感到欣喜,连带着兵部尚书李邦华都很高兴地道:“陛下,平西伯吴三桂领建奴入关,无疑对我大明是一大助益,到时候只怕李自成部徒与吴三桂等人争夺,而无暇顾及我等,无疑是一件利好之事,陛下可以勉励这平西伯和建奴摄政王多尔衮几句,约定共攘奸贼!”
随同兵部尚书李邦华的其他大臣也忙附和起来。
这些官员都是士绅阶层,对于李自成本就不感冒,更何况李自成还大肆拷打官绅钱财,连带着他们这些随扈官员留在京城的产业也被抢掠一空,所以这些官员一听到吴三桂和建奴八旗兵入关要协助大明攻击李自成,都是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甚至有官员提议不必南下了,只要等平西伯和建奴八旗摧毁李自成大军,到时候说不定陛下还能提前还京。
“好什么!这叫引狼入室!不但不能停止南下,还得加快南撤速度!”
朱由检当即否认了李邦华等一大批文官的幻想。
“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建奴摄政王多尔衮素来有夺天下之志!李自成本是家贼,即便再有不道之处,也是我华夏子孙,江山即便换了颜色,我汉人依旧是这天下的主人;但让吴三桂那厮放建奴入关,让摄政王多尔衮得以有夺天下之机,日后若是神州陆沉,天下为胡人所据,我们汉人还能如何生存,南宋之训尚且不远,尔等还想再做四等子民不成?”
朱由检的质问让一干官员都陷入了沉默。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作为士绅阶级出身的他们,这些官员自然是对李自成仇深似海,在听到吴三桂领建奴入关剿除李自成时便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好事,至少可以除掉害得自己家财散尽的李自成。
人总是往乐观的方向想,这些官员也不例外,阶级的局限性让他们的思维陷入了一种狭隘的地步。
而朱由检的话无疑是一记焦雷,炸响在他们耳畔,让他们不禁振聋发聩。
“陛下说得对,自古汉贼不两立,到时候李自成是除了,却引入了建奴这个更凶狠的贼,诸位想必也知道建奴八旗之精悍,之前尚且有山海关挡着,建奴八旗近不得中原一步,如今吴三桂那个大汉0奸,竟投降建奴,还带建奴入关,这难道不是让我大明处于既要面对闯贼又要面对建奴八旗的更危险的境地吗!”
左中允李明睿站了出来,第一个选择了支持朱由检的观点。
兵部尚书李邦华此时也回转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忙慌里慌张地直接跪了下来:“微臣昏聩有罪,险些害了陛下,害了我大明江山社稷,如今既然建奴已经入关,还请陛下速速南下!不可再做一步停留!”
周遇吉等官员也忙跪了下来:“请陛下速速南下!”
朱由检感到很失望,自己这满朝文武中,没几个是有战略思想的,一个个听风就是雨,开始听到吴三桂引八旗兵入关攻打闯军时一个个高兴的不行,如今听自己这么一说,又都慌张的不行。
朱由检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这帮猪队友重新让大明崛起。
好在朝中还是有几个明白人,至少是不笨,自己能一点就懂。
国中无大将,只能李邦华做兵部尚书了。
“加快南撤速度是对的,但是尔等就不能淡定一点?如今吴三桂部和建奴不过刚刚入关,还在和李自成激战呢,尔等就如此惊慌,也不想想,即将进入的山东地界还有个听调不听宣的刘泽清,万一此人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位又将陷朕于何地!”
朱由检这么一喝问,一干大臣这次意识到自己的确冲动了,没有想得更远。
兵部尚书李邦华更是羞愧地匍匐在地:“臣等无能!”
“臣等无能!”其他官员也跟着附和,现在他们是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从京城一路南撤到这里,除了在祭祀通州死难官民和整编工作发挥了价值外,大部分文官都没有做出半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