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晚上还起来吃了碗粥,与最爱的孙子龙骁下了盘棋。
第二天早上龙泽给我消息说这些时候,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哀伤。
估计很少有人家能像龙家那样重视家庭感情。
我有些同情,从此以后,龙泽是个没有爸爸的人。
就像夏未至这样。
思考片刻,我还是打了电话过去,与他说节哀。
他说也是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刻还是会很难受,叹息片刻,他告诉我,龙老爷子有句遗言是给我的,是抱歉。
实在想不到那样波澜壮阔一生的人,居然还记得一个小小的夏未至。
原来龙骁那句爷爷想见我,并不是随口编的。
为什么抱歉?
我其实想不到原因,龙老爷子不过我生命里如同背景板的过客,相处不多,很多事情都已经遗忘。
倒是让我好奇,将死之时,我会对谁感到抱歉呢?
龙叶两家是有交好,叶霖如今是代表人,自然得出席下葬仪式。
他早为我挑了一套长裙,外面搭了件黑色薄呢子,用的是他个人的设计品牌。
一身肃穆简约,很合适,突然觉得穿着这套走进阴曹地府也不错。
落地窗前,阳光普照,温暖而又舒服。
他为我戴上戒指,我为他戴上戒指。
这次戒指的大小,刚刚好的合适。
喜欢么?他脉脉深情。
挺好看。我模棱两可。
叶霖说的没错,我逃不掉了。
他不爱我,也不放我,还要断我退路,只有死神能将我解脱。
未央的飞机在上午,叶霖同意我去送机,还特意安排了司机。
他并不怕我再乱跑,只是告诉回来时候记得买些素净的花,方便一起去葬礼。
感觉就像普通生活那样。
路过一家中式糕点房,我停了下来,买了些青团和桃花酥,如此看起来像个正常给家人送行的人。
未央已经在机场,身后站着两人,与我身后站着的那人还打了个招呼。
若是我俩戴个手铐,当真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换发型了?
假发戴着难受,摘了。其实才第一次化疗,我头发还没掉太多,只是那次去化疗之前,已经拿剪刀乱咔嚓,剪的太丑,不得不戴假发,是不是很丑?
像小狗啃过。她弯着眼睛,眼底是浓浓的担忧,真的还好么?
这次叶霖没为难我,就是不太自由,对了,路过真食府买了些糕点,正好带到那边吃。
有蛋黄酥?
有,记得你爱吃,不过只有三个,容易变质,得早点吃。
看来你的情况是好了一些,接过盒子,手指触看着我手上的戒指,未央的眸色一沉,瞬间阴暗不明。
难道我,还是无法将她带离地狱么?
我不该存有私心,那天如果直接找龙泽,或许你就不用被叶霖逼到这地步。她的情绪不稳,十分自责,不,我一直都不该存有私心,是我把未至你逼到了这地步
姐姐,未央,我唤着名字,轻轻地将她抱住,你帮了我很多,真的,除了你没人会帮我这么多,这次能和你见面,是我这几年最最最高兴的事情,未央,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她看过来,如同接受审判。
我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觉得有那种欲望是怎样的阴暗,其实还有点高兴,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只是未央,我们生而为人,很多界限是不可跨过去的。定了定声音,看着僵住的女子,我继续道,未央,也请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这个世界上很多花会开,但是没有果实,很多情感也是这样,外人不在其中,他们的评价,不需要在乎太多。
所以,请不要为隐晦的欲望痛苦自责,不要让自己的生活被这些东西蒙蔽,否则你会再也看不到别的幸福。
她愕然,久久没有说话,眼眶一直发红。
时间总是要到那一刻,那三个保镖过来,其中一人一直过去跟着夏未央检票,登机。
她终于还是将我紧紧抱住,未至,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安。
那我以后给你写信啊?
贺卡也要。
我同意,如同年幼一般彼此摩挲着脸颊。
年幼我们向往变得强大,成为彼此的依靠,经历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而今终究没有办法实现。
我保护不了她,甚至还叫她为我担心。
我们停留在普通人的上线,只能将自己活得更好。
所以她说,未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还说,未至,可惜这次清明又不能留在国内,下次我们一起回家扫墓吧。
我都应下,如果夏未至有下次,一定陪夏未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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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不论有钱还是没钱人家,气氛都相似。
我不希望自己葬礼如此,什么让死去的人看着在世的人过得不错?
我若活着,定会贪念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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