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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月桂香在京中管理铺子,终日和京中的贵夫人打交道,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了。
    今日一路行来, 京中戒备森严, 她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怎能不担心明蓁。
    “明蓁姐, 姐夫不在京中,我们都走了你和大伯、大伯母怎么办?”
    “桂香, 我心中自有主意,你不用担心。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昭哥儿,你和春雨是我最信任之人,我就将昭哥儿托付给你们了。”
    “明蓁姐……”
    桂香眼中落下泪来,“明蓁姐, 你放心, 我一定会照顾好昭哥儿, 等着你来接我们回京。”
    “好!”
    明蓁就知道桂香是个通透的,无需她多说什么。当下也就不再耽搁了, 忙着命人收拾昭哥儿的东西,送他们离开。
    周氏从女儿口中得知了宫中出事的消息, 一边担心着姚思礼, 一边也替明蓁忧心。
    “眼下京中的形势, 张太后已经表明支持康王, 他们势必会对景王下手。如今张家已经查出来女婿的身份, 定然也不会放过他。你留在京中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还是听从王妃的安排, 带着昭哥儿一起离京吧!”
    “娘, 您不用劝我了, 我是不会走的。若不是因为女儿,爹也不会返京复职,更不会身陷危险之中。何况叶姐姐也被扣在宫中,女儿怎可能置你们于不顾,独自一人离开。”
    周氏见劝不动明蓁,只好长叹一口气,和她一起收拾昭哥儿的东西。
    事发紧急,昭哥儿也不过才几个月大,哪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只是她们心中放心不下孩子罢了。
    昭哥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眼睛紧闭着,浓密细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他的小手紧握着,高举到头顶,露出一节白嫩的手臂。明蓁一靠近床边,便见他的小嘴巴忽的一咧,似乎是要惊醒。
    明蓁眼中有些湿润,忙上前将昭哥儿抱在怀中轻哄。
    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昭哥儿立刻嘟囔着小嘴靠了过来,小手下意识地抓住母亲的衣襟,睡得无比香甜。
    眼看着天色即将亮了,明蓁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她忍痛将昭哥儿放到乳母手中。
    “桂香、春雨,昭哥儿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桂香和春雨的眼中也满是泪水,她们虽不舍得离开但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下能将昭哥儿送走也是为明蓁分忧。
    陈霖淮去淮州时,将长福和长贵都留在了京中照应。长贵的功夫好一些,明蓁便让他护送着桂香和春雨一起离开。
    明蓁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孩子,她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会更舍不得送孩子离开。
    “时辰不早了,天亮之后京城不知还有什么变故,你们快些离开吧!”
    送走了昭哥儿,明蓁的心中还是焦躁难安。内城附近已经全部被张家调遣的兵士围住,一丁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京中的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城中多了不少兵士和锦衣卫巡逻,见到行踪可疑之人便立刻就会抓起来。百姓被吓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家都关门闭户,不敢招惹他们。
    城门那里更是加紧了戒备,进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好在明蓁收到消息,昭哥儿已经顺利出城了,这才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等到日暮时分,姚思礼终于从宫中回来了。
    “爹……”
    明蓁和母亲忙迎上前,急着查看他的情况。
    “爹,今日宫中到底出了何事?可有人为难你?”
    姚思礼神色凝重,将今日宫中的变故说给他们听。
    皇上昨夜突发恶疾,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宫中太医素手无策,情势危急。
    朝臣们听闻此事,自然是反应各异的。
    有如同户部尚书李大人之流一心只忠于皇上的朝臣,力主遍寻名医为皇上诊治甚至怒斥张首辅私自调遣军士包围皇城,意欲不轨。
    也有依附张首辅的朝臣,却是力挺张首辅。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请太后出面册立太子,主持政事。
    内阁中人争执的厉害,至今没有结果。
    “爹,皇上一向圣体安康,怎会突然病重?”
    而且好巧不巧还是在康王大婚之日,宫中一派喜庆,戒备最是松懈之时。
    此事朝臣中不是没有人怀疑,可是太医院的医正断定皇上是中风之症,太后对此并无异议,众人再质疑也无用的。
    姚思礼心中激愤不已,“皇上仁孝,这么多年一直遵循太后之意,厚待张家。却是低估了他们的狼子野心,竟敢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朝堂被这等奸佞之辈把持,天下危矣!”
    周氏明白依着自家夫君的秉性,自然是不会和欺君谋逆之人为伍的。
    她的面上满是忧色,“夫君,如今张家势大,宫中朝堂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你官微言轻,切不可冲动呀!”
    姚思礼怎会不明白这些,但他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蓁蓁,此时最重要的是赶紧联系上景王和霖淮,让他们早做打算。你和你娘速速带着昭哥儿离京去找霖淮……”
    “爹……”
    明蓁打断他的话,“今日一早景王府中便来人报信了,女儿已经让桂香和春雨带着昭哥儿先离京了。”
    “你……”姚思礼很是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话呢?你怎么不同他们一起离开。”
    “咱们一家人都在京中,女儿怎么可能独自离开。”明蓁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况且,如今城门被兵部的人把守,想要出城更是不易了。”
    京中到处都是张家的人,姚思礼比明蓁更明白外面形势的险峻。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如今京中吕大人不在,景王亦是远在淮州,竟是无一人可以牵制住张家了。”
    明蓁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自从淮州发生水灾以来,皇上对张家已经不复往日的恩宠,怎会没有一丝防备,还任由张家一手遮天呢?
    朝中大事,明蓁是无能为力的。知道了皇上的状况,她愈发担心叶灼华了。
    太后和张皇后定会将景王妃当做人质来对付景王,若是知道她身怀有孕,更不会放过她。
    到了这个时候,明蓁能求助的人不多了。她和父母商议后,换了一身丫鬟的装扮,带人去了长宁公主的府上。
    长宁公主回京为太后贺寿,并没有急着动身返回南疆,一直住在京中的公主府内。
    在门房那里明蓁并没有表明身份,只说是春华堂的人,来向公主进献一副绣品。门房的人递了信进去,不多时,明蓁就被公主府的嬷嬷请了进去。
    “明蓁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她们说春华堂送了绣品过来,本宫猜着就是你来的。”
    明蓁抬眼望去,就见长宁公主轻揉着额头,面上满是疲惫,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公主恕罪,明蓁并非刻意隐瞒身份,只是如今京中各处都有锦衣卫盘查,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如此。”
    听她这么说,长宁公主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皇上病重昏迷,她今日在宫中待了大半日,怎能不知如今的局势。她轻叹一口气,声音也和缓下来。
    “无妨,本宫自是不会怪你,你来找本宫可是有要紧的事?”
    “公主明鉴,明蓁确实有事要求公主……”
    明蓁脚步轻移,向前几步又对着长宁公主施了一礼。
    “皇上病重,景王妃被召进宫中侍疾。京中人人皆知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景王夫妻,明蓁想要求公主能帮一帮王妃。”
    长宁公主微楞,没料到明蓁来求她却是为了景王妃,她原本还以为明蓁是为了自己来寻求庇护的。
    “本宫嫁去南疆多年,久不曾归京,宫中的事务更是插不上手。况且景王妃乃是一品诰命王妃,是皇家的儿媳,即便张皇后是后宫之主,有宗室在,她也不敢明着对景王妃不利。”
    “如今京中所有事务都是太后和张首辅做主,听闻朝堂之上已经有人提议要立康王为太子。明蓁不过是一介女流,不懂朝政大事,却也知道天下无二主。公主身在皇家,定是比明蓁更明白皇位更迭之下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到了那时,景王妃的安危又有谁会在乎?”
    “大胆……”长宁公主神色一凛,厉声道:“姚明蓁,你这般妄议皇家,不怕本宫治你的罪吗?”
    明蓁面上并无一丝畏惧,她屈膝又对着长宁公主施了一礼。
    “明蓁自知身份低微,万不敢冒犯公主。但景王也是公主的晚辈子侄,如今他人不在京中。景王妃孤立无援,求公主念在血脉情分上能出手搭救王妃。”
    “你对景王妃的事还真是上心,可曾想过你自身的安危?如今宫中因为皇上昏迷暂时顾不得其他,此时你若是想要离京本宫倒是可以帮你。”
    “多谢公主!只是明蓁父母亲人俱在京中,叶姐姐被困在宫中,明蓁断不会一人独自离开。”
    长宁公主听到明蓁这么说,长叹了一口气,亲自离座来扶她。
    “快起身吧,你这孩子,秉性倒是和你的婆母一模一样。”
    明蓁没料到长宁公主竟会直接点破这桩事,一时间愣在那里。
    长宁公主的面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自顾自地说下去。
    “那一年京中出事时,我已经远嫁南疆。等收到消息时,你婆母和兰姐姐都已经香消玉殒了。当年我救不了她们,如今断不会看着你们姐妹再重蹈当年的悲剧……”
    明蓁默然,她也是到了京城后才知道了一些当年的旧事。长宁公主未出阁时和景王的母妃关系甚为亲密。安西侯夫人从西北返京之后,也常出入宫中。她擅长丹青,和长宁公主志趣相投,经常一起赏花作画。
    公主一直念着旧日的情分,明蓁心中并没有丝毫怀疑,她如今只能赌这一次了。
    “公主,明蓁还有一事要禀明公主,叶姐姐已经有身孕了!”
    “什么?”
    长宁公主的神色越发凝重了,她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叶灼华在景王府深居简出,自然能瞒住宫里.可是她若是留在宫中,稍微露出点破绽,此事便会被太后和康王得知,到那时叶灼华便更危险了。
    “你放心吧,景王妃在宫中这几日我会护住她的,若是有机会我会想法子将她带出宫来。”
    有了长宁公主相助,明蓁安心了不少,她如今更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父亲。
    第123章
    景王和陈霖淮那里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朝中张太后等人却是已经等不及了。
    张首辅在早朝再次上奏请张太后做主立康王为太子,又以皇上病重不能理事为由,要尊皇上为太上皇, 请康王择吉日登基。
    大殿之上姚思礼和一些素来不愿同张家同流合污的大臣一起据理力争, 直言立储乃是国之大事,不可草率, 要等皇上苏醒后再从长计议。有人甚至还向太后进言,应当昭告天下遍寻名医为皇上诊治。
    到了这时候, 张首辅自然是容不下与他作对的大臣,随便安了个罪名便将一干人等关入狱中。
    明蓁和母亲收到消息时,丝毫不感意外。父亲一向忠君爱民,当年就是看不惯张氏一党把持朝政,鱼肉百姓才会辞官归乡的, 如今又怎会同这些弑君谋位的奸臣为伍。
    一同被张太后治罪的还有明蓁的舅舅周御史, 舅母苏氏心急如焚, 赶来陈家和明蓁母女商议。
    大表哥如今在翰林院不过是个六品编修,这些事自然牵连不到他。他在外奔波打点了一日, 此刻又忙着宽慰众人。
    苏氏用锦帕拭去眼角的泪滴,“庭儿, 狱中你可曾打点好了?牢房里阴暗潮湿, 你父亲素来喜洁, 也不知可能经受得住。”
    “母亲放心, 儿子都打点过了, 父亲和姑父关在一处,彼此还能照应一二。”
    这些年, 陪着姚思礼几经起落, 周氏反倒是比苏氏要坚强许多。
    “幸好如今才刚入秋, 夜间不算太凉,他们在牢房里也不至于受冻。庭哥儿,回头我收拾些衣物吃食你看能想法子送进去吧!”
    周凡庭自然是一口应下,他如今官位太低,没法子将父亲和姑父营救出来,但是往狱中送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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