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檐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走进去了。
我也跟上了。我在正门左侧瞥见她掉眼泪。
傻丫头,你躲着我,我就不知道了?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我旋身将门关上了…把明微关在里面。
这位林氏的父亲是杨氏的家臣,所以她一进宫就被封了沁嫔,又有封号又有地位。
“长乐宫如今是冷宫,沁嫔这样圣眷正浓的贵人还是少来些,让皇上知道了不免迁怒了妹妹。”
林氏扯了扯嘴角,“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我今日来,是给你报喜的。”
我一个身在冷宫的弃子,又有什么可喜的呢。
“沁嫔怕不是跑错了宫,找错了人,年纪轻轻便落得一身莽撞的毛病。”
霎时脸上火辣辣地疼。
沁嫔给了我一耳光。
她指着我的鼻子,“你别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受宠的皇后,如今皇上已然厌弃你了,厌弃你全家了,你这贱人还有什么底气嚣张。”
……全家?
我揪起她的衣领,“什么全家,你快说我阿爹阿娘和兄长怎么了!”
起风了。
我被她身边的老奴给推在了地上。
正因为前些日子她在长乐宫门口欺负低位妃嫔,我当着陈公公的面儿给了她一顿没脸,所以近日长乐宫的侍卫也增加了,但在宫里又有什么性命之忧呢。
宫里都心照不宣的,打人不打脸,所以我罚她杖责二十,闭门思过半月,她正一股气没地发呢。
树前树后各有哀愁,有风无风都不自由。
身前是明艳动人的宠妃,身后是不停叩门的姐妹。
我抬眼看她自顾自的朝身上拍了拍,好像身上有灰要掸似的。随即她便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您那两个了不起的哥哥,都死啦。皇上圣明,他们打了败仗,只是将太师夫妇赐死送出关外,见见他们引以为豪的好儿子。至于葬在哪儿,啊不,有没有地方安葬,嫔妾就不知道了呢。”
不可能!江琮他说了会呵护我的,他会护着大哥二哥的性命的,他不会逼死阿爹阿娘的!
她衣袖里掉出来一封信,那是……大哥的字迹!我想将它夺过来,奈何人不遂人愿。还是被那老奴先一步抢了回去,于是大哥给我的信,对我的牵挂,都被撕碎了。
都被撕碎了。
君情缱绻,身叙绸缪。
便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
又或许并不是她杨氏,该恨你江琮。
要赐死四王那日,我是求了情,因而他更加愤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哦对了,这封信,是贤妃娘娘让我给您的,您就好好欣赏欣赏吧,皇后。嫔妾,告退。”
只记得那天的小雨像针一样,扎进了长乐宫娘娘的心里。
明日是立春了,春寒料峭,这春风倒如秋风般萧瑟。
我将被雨水打在地上一片片的信,拼拼凑凑了好久。
我再也拼不回哥哥和爹娘了。
大哥和二哥说,子然是哥哥们的宝贝,在宫里受了委屈,为奸人所害,是哥哥们无能,而今他们若夺回了清河七州,我在宫里就不会受欺负,腰杆子就能挺直了,他们在战场上杀敌越多,我在宫里就会越安全。
所以,他们赌上了性命。
早知一朝嫁与君王,以色事其便好,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有了真心,全族人都没了性命。
是春天了。
花朝节那天,宫里很热闹,可晚上没有月亮,只有长乐宫冷清得像在服丧。
在冷宫里,枣泥糕可不容易得到啊。这还是我为了阿微特意托人带话给静好才有的呢。
阿微也只是个小姑娘,还是偷偷放她出去玩玩,我让明偌在宫里等着阿微回来。
明偌是个知恩图报的,他为我倒了一杯茶,只是端茶时手有些抖。
也罢,他本来就是个侍卫,怎会像阿微一般细致入微,会伺候人,抖就抖罢,这种事以后还是可以跟阿微学学的。
啪啦!
茶杯碎了。
顷刻间长乐宫外的侍卫涌入宫中,个个蒙面持刀。
早就知道了,明偌是她的人。今日便是我的死期,已然放弃了抵抗,身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子安。
此刻,我拉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我知道,有他在,我是安全的。
黑夜里的人打了许久,宫中无人注意到长乐宫,长乐宫里的人,同样无人注意到暗处的明偌。
他向我的方向丢出两只飞镖。
子安本就是以一敌众,毫无优势,如今更是被小人偷袭,他为了护住我,硬生生接下了那两只飞镖。
他闷哼一声,没过多久倒了下去。
…那飞镖上沾了毒。
“……子安!”我跪在地上抱着子安。
他嘴里吐出鲜血,一只手抚摸我的脸颊,比风温柔,“…子……子然……”
我拉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下……下辈子,换我先遇……遇见你。
……子然,别……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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