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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车上,没喝酒的陆望晴开车,云归远坐在副驾驶,浑身无力的靠在椅背,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陆望晴轻声说道:
    “我觉得子瑶的小姨挺不错,优雅知性,与普通村妇完全不一样,而且很关心姐姐,一直都在陪伴和开解子瑶的妈妈。”
    云归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回答道:
    “子瑶的小姨,我们也叫小姨,其实算起来她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上过高中,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而且她还考了会计证,曾经当过老师,在超市做过会计,她嫁到这边也是因为自己姐姐在这边的原因,想着离得近,互相有个照应。”
    “小姨这人很不错,见过世面,通情达理,对子鸿兄弟姐妹五个也都很好。”
    陆望晴稍作沉吟,就建议道:
    “既然她有会计证,何不请她来公司做财务,我当老师,是不能正式兼职在公司做财务的,而且我也没有会计证,现在公司刚起步还好,一旦走入正轨,我也分不开身来管理啊!”
    云归远想了想,就点头道:
    “说得也是,那我明天跟她说说,看看她什么意见吧!”
    说到这儿,陆望晴想起今天去龙头山所看到的风景,不由感叹道:
    “没想到站在龙头山上,放眼望去,那边的景色太美了,红云山的枫叶是我见到过的最凄美的风景,这边确实是一个值得大开发的旅游景点,那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山峰,也不愧叫千峰岭,真的很壮观呢!”
    云归远赞同道:
    “是啊,山美,水美,树也很美,里面还有不少溶洞,开发出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景区呢!”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云溪小学,云归远下车离开后,陆望晴也匆匆的回宿舍休息了。
    生活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可是陆望晴却明显感觉到,很多事情都在变化,云归远似乎更忙了,钟灵已经几乎不来学校了,爱唱山歌的秋子溪也变得沉默了很多,秋子瑜和秋子寒也渐渐的不如以前那么活泼,连陆望晴自己也都好久不去九棵桃那边了。
    许采墨接受了云归远的邀请,加入了旅游公司,负责整个公司的财务,上班的地方就在南山超市,渔具店和超市已经合并到一起,就由许采墨带着秋子瑶和钟灵上班,工作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因为秋荻去世的缘故,秋子鸿、秋子瑶和云归远的婚事都会往后推迟,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考虑结婚。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这天下午,云归远来接陆望晴去九棵桃,陆望晴疑惑的说道:
    “那边的事情都已经按部就班的在进行了,我还需要过去干什么呢?”
    云归远淡然的回答道:
    “今天是师父六七的日子,之前的头七到五七,都是比较简单的祭祀,可是现在是六七,那是比较隆重的,所以我们就一起去吧,江雪和梦樵也要来的,至亲的人都会参加。”
    当陆望晴和云归远来到秋荻家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七八桌人,而正在堂屋敲锣念祭文进行祭祀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云归远小声的对陆望晴介绍道:
    “那是我师父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祖,上次为师父做法事的两帮道师先生,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在这一行里,他算是这一带最有学问,也最有名望的人了。”
    陆望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云归远的师祖,只见他满脸的皱纹,微微的弓着背,弯着腰,一袭黑色的长衫穿在身上,透着几分儒雅和慈祥,由于平时保养得好,身体看起开还挺硬朗的。
    云归远接着说道:
    “因为师祖年长而且知识渊博,虽然按照秋氏的辈分,他其实和师父是一辈人,可是在我们这边,平时无论男女老少,见面都会尊敬的叫他一声‘伯公’,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
    听到云归远如此一介绍,陆望晴也不由肃然起敬起来。
    这时,秋子鸿走过来,对云归远说道:
    “伯公说,我爸去世的时候,他那时身体不好,就没过来,现在到了六七的日子,我们想着他老人家年龄大了,行动不便,都没去请他,没想到还是他竟然记得,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我爸走的时候,他没能过来相送,就给他烧一个隆重的六七,算是送我爸最后一程了。”
    云归远苦笑道:
    “以前伯公还经常跟我说起师父跟他学艺的一些琐事,他说,师父聪明好学,是他所有弟子里学得最好的一个,可是,就是太爱喝酒,经常一端杯,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遇到谈得来的人,甚至从晚上能喝到天亮,他说,师父这样不太好,太不懂得爱惜身体了。”
    说到这,云归远停顿片刻后,又接着说道:
    “而师父跟我说起师祖的时候,就说,师祖这人,不喝酒,不抽烟,很注意养生,平时做事认真仔细,一丝不苟,而且非常的平易近人,涵养太好,哪怕对自己徒弟,说话向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师父说,有一次他们要做一台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法事,就是师祖带着一帮弟子去做的,可是这帮年轻的弟子,几乎个个都爱喝酒,一坐下来喝酒,就要喝好几个小时不起身,有一次他们喝酒碍着师祖的事了,师祖都客客气气的说,你们能不能稍微让开一点,换一个地方去慢慢的喝呢?”
    “于是,师父他们一群师兄弟就真的把锅端到不碍事的地方,坐下来继续喝酒,然后做法事需要写的很多东西,几乎都是师祖一个人在写,他既没有骂师父他们,也没有进行说教,师父说,这种做人的境界,有时候是需要多年以后自己才能慢慢领悟到的。”
    说到这儿,云归远再次停顿下来,片刻之后,才又继续说道:
    “师父还说,师祖这人做人、做事、做学问一向都很严谨,可是现实生活中却又非常善于变通,在农村,以前很多人家都比较贫穷,可是农村的各种祭祀活动又比较多,都会找到他去主持祭祀,经常会用到猪头,但是,人都吃不起猪肉的时候,哪买得起猪头啊,他就跟主人说,没关系,没有猪头,就拿一个南瓜代替也可以。”
    “类似的事情做得多了,不少人私下里都善意的叫他‘敷衍公’,觉得这个先生不错,能为百姓着想。”
    陆望晴点头道:
    “这说明师祖很通人情世故,而且非常自律,在你们这边,我还很少看到有不喝酒不抽烟的人,没想到这个最有学问的人反而做到了。”
    云归远也不由感叹道:
    “任性都有任性的代价,他的一帮弟子,有的已经去世,而活着的人,身体几乎都不怎么好,按说做这一行,熬夜那也是常有的事,他也没少熬夜,可是,他只喝茶,不喝酒不抽烟,所以现在八十多岁,身体还依然硬朗,比所有的弟子都强。”
    这边小声的说着话,不一会儿,那边的一段祭祀经文已经念完,老先生就停了下来,然后缓步走过来,许采薇当即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邀请他落座,并立刻吩咐秋子鸿为老人家倒茶。
    云归远和陆望晴自然也是起身相迎,行了晚辈礼,云归远喊师祖,陆望晴则尊称一声“伯公”。
    伯公当即表情和蔼的连连招呼道:
    “坐,坐,都快坐下,都是自家人,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落座后,他看向云归远说道:
    “说起来,你师父走得也不算匆忙,这都病了两三年了,就是可惜了他的一身本事,都没有来得及一展抱负,年轻时,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想做点事情确实很困难,可是,现在终于都放开了,任何人都可以开创一番事业了,他身体却不行了。”
    “说到底,还是学得太多太杂,为了生存,只要有机会,什么都学,而且他比较好强,不学则以,一学都要学精,都能达到了做师父的水准才罢休,无论是身体和精力,都消耗得太多,而他自己又不注重保养身体,终究还是垮掉了。”
    “我天赋不算好,一生只会埋头读书,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带了一帮学生,个个学问都不比我差,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惜的是,一个个身体都不太好,好几个都走在我前面了。”
    语气中透着几分落寞,他喝了一口茶后,才随意的说道:
    “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事情应该引以为戒,其实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凡事都讲究一个度字,所以有句话叫过犹不及。”
    “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追求完美,但不必刻意的非要事事都完美,每天我们都会遇到选择和取舍的问题,你师父就是在才艺和健康之间,没有找到一个平衡点,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学好学精,这样一来,身体哪能承受得了呢?”
    云归远恭敬的回答道:
    “师祖看得透彻,我师父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达到师祖这样的境界啊!”
    伯公摇头道:
    “不是不懂,其实是知易行难而已。”
    说完后,他看向陆望晴说道:
    “云溪小学有陆老师这样的教师,还真是孩子们的福气,师德学问,都是很多老师难以企及的。”
    陆望晴当即谦虚的回答道:
    “伯公谬赞了,我的这点知识,在伯公面前那是不值一提的。”
    伯公淡笑道:
    “不必谦虚,学海无涯,谁敢说自己学问精深呢?都是相比较而言罢了,我的学问,那是从私塾学来的,与你们在学校学的不一样,我们那时学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四书五经这些东西,算起来比较单一,而你们是多学科同时学,比较广泛。”
    “学问也是与时俱进的,现在的社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人,转眼一辈子就要过去了,八十多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六十年前,我和你们现在一般大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社会发展到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都说你们是幸运的一代,其实,你们比我们这一代的人活得更不容易,肩负的东西太多了。”
    陆望晴沉吟着回答道:
    “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历史使命,每个时代都有属于那个时代的历史风云,伯公就是时代变化的见证者呢!”
    伯公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由略带沧桑的缓声说道:
    “是啊,其实每一代人活得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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