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信仰。
正文完
2019.9.21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君:
(1)《圣经》中的那一句来自《旧约.以赛亚书》第40 章。
(2)阿特洛波斯,命运三女神之一,掌管死亡,负责切断生命之线。
接下来更番外,有什么好的点可以告诉我哦
第86章 番外:恶时辰┃生活只不过是不断给人一些机会,好让人能活下去。
『生活只不过是不断给人一些机会, 好让人能活下去。加西亚马尔克斯《恶时辰》』
爱德华咖啡厅里, 林深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八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色长裙,觉得答应了夏克琳的软磨硬泡帮卢卡斯学生们要排的话剧客串卖花的小女孩简直是一个错误。
菲利克斯,你要相信我, 这绝对会是你表演上一个新的突破不是吗?反串,一个小女孩,在柏林的街头拿着一束郁金香, 她一边卖花一边唱歌, 有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夏克琳这样对林深讲。
不, 夏克琳,你用这种话根本不能说服我, 还有,你告诉我, 一个要卖花的小姑娘怎么会穿这样一条红裙子?他又不是看不到那个标签,能够穿的起的小姑娘再卖花那就只能是为了人间理想了。
不,菲利克斯, 夏克琳扯掉吊牌, 你看错了,这件衣服在打折,我买的时候只花了一欧元。
林深无意去拆穿对方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不过就像女孩子穿男装很英气一样,男生穿裙子也没什么稀奇, 如果你实在难以理解就去看看苏格兰的格子裙,他们自己不也穿的挺开心的嘛。
哦,抱歉,德国人似乎又吐槽了一次他们的老亲戚。
好吧,我接受了。林深补充道,不过夏克琳,我已经看到了你藏在后面的紫红色假发了,反正我绝对不会接受那个。
好吧,那金色你一定可以接受对不对?
回忆完毕,这就是他此时此刻呆在这里的原因。
林深百无聊赖地继续翻书,看到阿尔卡迪奥法官和他
[法官说。我很熟悉古典作家的作品,这自然帮了我大忙。古典作家们发现了一条生活的逻辑,借助它可以洞察一切秘密。接着,他举出一个例子:一天晚上十点钟,有一个人在一家旅店登记留宿。登完记,上楼去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早晨,服务员给他送咖啡,发现他已经死在床上,而且尸体已经腐烂。把尸体一解剖,这才发现原来头天晚上的来客早在八天以前就死了。
秘书站起身来,混身的骨节喀吧喀吧直响。
这就是说,来客到旅馆之前已经死了七天,秘书说。
这个故事是十二年前写的,阿尔卡迪奥法官没理他的碴儿,接着说,但是,早在公元前五世纪,赫拉克利特就点破了这个秘密 。]
阿尔卡迪奥法官根本没有办法借助赫拉克里特来洞察这个秘密,赫拉克利特的名言就是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这不过只是两次这个词语的重复而已,人自然不可能死两次,可是究竟是谁做了伪装办成死者前往旅店,凶手如今在哪这些最重要的问题通通没有解决。
说到底,这位法官大人不过只是简单的吹嘘,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小镇谋杀的迷题。
林深合了书,他并没有那种既然开始看就一定要把它看完的强迫症,他向来都是想如何便如何,同时看好几本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他此时沉迷于兰波的诗歌,觉得没有谁能比得过那种被缪斯亲吻过的字词,所以拿起一旁的钢笔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Gedid die geheim eines gewhnlis, knnen ko, Feuer speisen, jeder Illusion.
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
对了,这可是马尔克斯自己说的,诗歌的魅力没有任何一种文学形式可以代替,他不过只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
写完这句等它干掉之后林深就合了书,一边看着窗外的行人一边喝着咖啡。
柏林的街头也是行人匆匆,每个人都为着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拼尽全力万死不辞,他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茫然无光的眼神。
拐角处有一支街头乐队正在唱歌,他们的背后是一大片涂鸦。林深仔细去听,是一首老歌,讲的是求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的故事。
他的目光绕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橱窗旁坐在那里的人身上。从林深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背影,瘦削的筋骨支撑起倔强的皮囊,白皙的肤色以及眉骨处的一片青紫。
林深决定收回前言,他要为自己的阅历道歉。柏林也是有茫然无光的眼神的,比如此刻坐在橱窗之外的那个和他拥有同样发色和瞳孔的男孩子。
不知怎的,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查看一下那个超出他理论范围的个体。
于是,林深将咖啡喝完,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的服务生露出了一个符合如今身份的既腼腆又温柔的笑容,留下小费之后摇曳着红色的裙摆走了出去。
这位小先生,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呢?林深将自己的声音压的又低又柔,弯下腰去看他。
那个男孩子抬起头看他,五官好似刀锋般凌厉,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双眼睛黯淡无光,配合着眼角眉骨还有小臂上的青紫,显而易见地昭示着什么。
贺呈陵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她有金子一般都长发和如火的红裙,眉眼间带着点英气,弯着腰对她笑着的样子十分动人。
需要我报警吗?林深这般说,他难得的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好心肠,决定做个柏林的好市民。
可是男孩却因为他的话笑了,林深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讽刺。这位小女士,如果你报了警,柏林警察会把我也抓起来的。
唔,至少证明了这不是家暴,最起码,也是双方都有错的打架斗殴。
林深这样想。
至于小女士这个称呼他完全充满包容之心,毕竟这也算是对他模仿的肯定,总比女装大佬之类的要好听的多。
另外,插一句题外话,这位小先生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好吧,所以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贺呈陵犹豫了许久,最后说道,我只是,只是很难过。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他妥帖地藏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所有一切都冷眼相看,没有人觉得他在悲伤难过,可是这一次,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面前,他反而说出了真正的情绪。
林深虽然才十二岁,可是却已经拥有了基本的社交技能,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倾听。
而贺呈陵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像是堤坝忽然被洪水冲开,顺理成章地弥漫到岸边。
我真的很难过,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柏林真是多情又无情的柏林。
林深不明白什么样的打击能够导致这样的情绪,一场架不可能,肯定有比这更厚重深沉的东西操控着这个少年。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可以根据逻辑推测,却无法凭借情感想象。更准确的来讲,他不觉得会有什么能够如此影响他,这世间的大半东西都是乏味无聊且庸常,少数的趣味也不过只是能占据他的部分热忱,他不曾深爱,不曾迷恋,自然也不会痛苦,没有失去。
但这些话没必要给任何人讲,这种听起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想法还是没必要告诉别人,不然就一定会被偏见热爱追逐,他暂时没有与人群为敌的诉求。
他听到贺呈陵继续说,我我现在彻底一无所有了,我没有任何一件只属于自己不属于别人的东西原本有的也彻底消失,从现在起,我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其实人生就是孤单一人的,没有人能陪你长久。
林深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将手中的那本《恶时辰》放在他的手上,有东西属于你,现在,这本书就属于你了,它是特别的,它不会再属于别人,除非你转手送人。
贺呈陵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忽然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一本书,特别的,只属于他而不属于任何别人。他在丧失希望的瞬间拥有了它,来自一只善意的手,他永远不会转送与人,他只会仔细珍藏,永远不忘。
好姑娘,贺呈陵笑了笑,感谢你让我不再孤家寡人。
这位好姑娘也笑了笑,好吧,好小伙子,再见了,我要离开了。
再见。
贺呈陵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红裙子晃过街角,长发在晚霞下闪现出金子般的光辉。
叮铃铃
贺呈陵在闹铃声中醒来,他又一次在梦中回忆了当年的情形。
他的好姑娘当时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现在估计早已长成亭亭的美人。
他打开衣柜取出那身高级定制摊在床上,然后接了苟知遇打来的电话,对,我知道,我不太舒服,刚才睡了会儿嗯,今天晚上柏林电影节颁奖礼安慰何暮光?不,不用。
贺呈陵笑,他会成为这一届的影帝,不需要我准备安慰,只需要准备庆功宴就可以。
因为《籍》,因为我,所有他一定是影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军阀和军阀夫人的故事
第87章 番外:番石榴飘香01┃因为我还不懂得情爱乃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一无所获的袭击
『我之所以没有成功一个无所顾忌的所谓唐璜式的人物, 倒不是因为我对我的私生活必须严加检点, 而是因为我还不懂得情爱乃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一无所获的袭击。加西亚马尔克斯《番石榴飘香》』
休得要辜负了尺寸光阴
见丫鬟这举动将我提醒
我与你原本是三日新婚
料不想今日里重温鸳枕
喜相逢还恐怕是梦是真
这良宵真是个月明人静
劝痴郎莫情急且坐谈心
将军, 副官对着他说道,台上那位就是贺老板。
林深的手指伴随着戏曲的节奏敲击着桌面,语气悠闲, 贺老板?哪个贺老板?是唱戏的还是造船的?
都是。贺老板管着他的造船厂,没事儿了就到这儿就来这儿唱上两嗓子。副官继续道,不过传闻他脾气很怪, 他们都说他就像是老上海的磨盘, 硬的不得了。
这时音乐忽然变了调,原本的节奏韵律变得回环曲折, 台上的美人一个折腰,长长的水袖向上抛起。
手腕强硬?林深看着台上姿容, 敲击桌子的手指放松开来,意味深长地开口。我看这身段不挺软的吗?
副官被林深的话堵住, 半天没接上话。自己这位将军以正经周正著称于世,可是却没人知道一身磊落君子骨的里面装着怎样一片风流相,调笑起来每一句都让人回不上话来。
走吧, 林深起身, 大氅划出潇洒的弧度,这场戏啊,也该落幕了。
等到林深来到后台,掀开那珠帘之后,最先扼住他目光的是那张还留着残妆的脸, 秀丽的鬓角抚顺地贴好,瑰丽的色泽染在眼尾,斜斜地看过来,眼里是如雾般的锐利锋芒。
这里不让外人进。美人开口,可并不是婉转如黄鹂的珠玉之声,而是略带低哑少年音律。
林深脱下礼帽,对着他行了个绅士礼。抱歉,我走错了。
美人听到这句话神色也没有变得更好,他只是笑着从位子上起来,抱着臂走到林深面前,走错路?呵,我倒是没想到天津邑的林将军也会走错到这上海滩来。这里可不是你的军营。
这儿当然不是林某的军营,贺老板您也不是林某的兵,这不过是今天您这一出《长相醉》唱的甚好,惹得林某忍不住想要一睹风美人华。
贺呈陵这些年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好不快意,就算是没事干图个有趣唱几嗓子戏,也没人会在他面前这样胡诌,此刻听了林深的话反倒觉得新鲜,也不恼,只是问道,那你现在见着了,倒是给我说说,这究竟是何等风姿?
此时已经是十月有余,贺呈陵的桌儿上放着一盘正红的番石榴,旁边的琉璃瓶里歇息地插着几只早开的腊梅,混合的香气飘散在空中,酝酿出一股难言的醉意。
林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大方方的去端详贺呈陵的模样,台下的贺呈陵与刚才台上的姿容重合,举着梅枝翩翩起舞的娇俏妩媚转化成明亮的艳。
何等风姿?他重复了这几个字,大抵就是,楼角初销一缕霞,玉人和月摘梅花。
贺呈陵还没见过这般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调戏,强烈的胜负欲让他不甘心这么被人压制,所以他转身从那瓶子里抽出一枝梅,花枝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深的下巴,即是如此,那你就接好了玉人手中的这枝梅花。
林深握住那枝梅,哑着声音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同样时当天,林深在上海滩的公寓里和自己的好友隋卓见面,对方长身玉立,一件棉袍搭着圆框眼镜,妥妥的文人风范。
隋卓一来就看到林深的桌儿上多了一只瓷瓶,里面只插着一枝梅,立刻调侃道:怎么如今连你也开始寻这般意趣了?这样只插一枝,反而比那些花团锦簇一大片的庸俗人要高明上太多。
林深直接略过了第一个问题,就这后面那句答道:总得先附庸风雅,以后才有机会真风雅一次。
隋卓叹气,怕就怕是他们只在这名花美人上浪费时间,白白浪费了手中握着的权势兵马。
林深因为这句话半天没回话,最终只是道:乱世,这就是乱世。
你想结束这乱世吗?隋卓继续问。
林深叹气,太难了,我只想在乱世中护住我的人。
他的目光移开,停在白瓷瓶子内的那枝腊梅上,那上面的花朵全都已经盛开,最繁盛,但是也最接近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