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西楼在对面攻过来的瞬间,左手极快再布下一道法阵,朝后喊道:“退到小器灵那里!”
鹿归也要破镜了,但显然他此时对此并不多关心,他在厌西楼说话的一瞬间,就带着人急速后退。
身后没了顾忌,厌西楼的唳血剑在自己手掌划破,鲜血瞬间流出,那本就烧着火的剑上火焰更盛。他将唳血剑瞬间丢出,唳血剑变身染着火的巨剑。
他后退一步,以一尾缠绕住试图用法器偷偷越过他的修士,那修士眉目冰冷漠然,手里长剑一下扎下去。
当然,剑触及到的依旧是坚硬的触感。但他显然反应比之前那三个要快,见斩不开,身形一转忽然就从厌西楼的尾巴束缚里消失,在灵力网缚的前一瞬,在另一侧出现。
厌西楼用力用力握拳,以血凝剑,烧出一把比唳血剑更沉重的重剑,速度极快地后退一些,拦住了试图从旁飞跃过去的修士。
他身后的九尾如丝缎展开,九道灵力网交织成防御结界,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死死抵挡住对面的人。
不曾让他们靠近鹿雁。
此时此刻,厌西楼与这些上界修士争夺的都是时间。
一个守,一个攻。
那些法器攻向厌西楼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管,任由那些法器砸在身上,冲破周身的防御,在他身上割出伤口。
“合剑!”
随着这一声令下,厌西楼便看见对面三十人忽然抽、身后退,手中长剑自手中飞跃而起,急速旋转,在空中形成一把巨剑。
这把巨剑缠绕住厌西楼的唳血剑,与此同时,他们召出第二把剑,环视四周,再起剑阵。
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厌西楼,而是远处山头上躲避着的被兰霜和黎素素守着的弱小修士与妖族。
飞剑如光影,速度竟然,厌西楼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目的,他眼中烧出火来,手里的火烧得越发厉害,他抬手,手中的血剑迅速化作三十把,朝着这三十人急追过去。
他以血绘下剑阵与法阵,每一把血剑都带着烧魂的气势。
同时,他便撤开唳血剑,唳血剑瞬化作红影,立在黎素素与兰霜面前,护住那些妖族和人族修士。
可显然,这群上界修士的目的不是那些弱小而不值一提的妖族与人族修士,那把合剑而成的巨剑一下掉转方向,冲着厌西楼心口刺来。
厌西楼若是此时避开,他的正后方就是鹿雁。
所以,他不能让,他哼了一声,双手结印,也就是瞬间的功夫,那巨剑已经冲着厌西楼冲来。
那冷漠的上界修士脸上露出冷冷一笑,但随即,他嘴角的冷笑瞬间消失,变成错愕。
厌西楼才不与他硬碰硬,他瞬间变成小狐狸,一个瞬间又瞬间变大,尾巴卷住那把巨剑,整个尾巴一扭,剑道被改,与空气碰撞出金色的剑花,他的尾巴瞬间被割伤,血直往下流。但那巨剑彻底换了方向,面朝着这群上界修士。
厌西楼脸色发白,头发飞扬,额间金色图纹突然闪现,他眼神一亮,尾巴的动作不停,瞬间绞了这巨剑。
巨剑气势一落,再维持不住巨剑形态,化作三十把剑,从空中落下,每一把剑上都染着厌西楼的血。
他抬起手,擦了擦脸颊上被溅到的血,三十把剑瞬间如同唳血剑一般,烧出火来,一下展在他身侧,仿佛成为了他的剑。
“十方剑灵,听吾之令,诛邪!”
厌西楼握紧手里那把以自己血浇筑的血剑,带着自己神魂之力,朝前一指,三十把被养护得极好的气势雄浑的剑瞬间冲着前方而去。
而它们带去的还有无数把气剑。
上界修士纷纷避让。
与此同时,那紫中带金的劫雷光芒开始一点点消散。
一些修士避让不开,瞬间被自己的剑捅了个对穿,但显然,这伤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此时齐齐看向那劫雷方向。
谁都清楚,若是劫雷彻底散去,此界将有神降,从此往后,此界除了天道维护秩序,还有真神守护,再抽不走一丝灵力。
而这样的情况,此界不是唯一一个。
“烧魂!”
这一声令下,剩余二十九个上界修士身上忽然一起爆出一股比之前更强的力量,那力量不是这修仙界可以承受得住的。
整个天地之间所有灵气忽然就好像凝滞住了一样,空气也像是在这瞬间静止住了。
显然,他们宁愿让此界崩塌,也决不允许神种长成。
超越渡劫境以上的修士的神魂如火一般燃烧,化作三十道光影,丢弃掉躯壳,朝着鹿雁方向而去。
火焰所到之处,万物皆死,地上的绿植成了黑灰,下方叫嚣着的魔种都被烧成交谈。
厌西楼瞬间放血,迅速倒退到鹿雁所在,手下血丝成网,那血瞬间烧得旺盛,他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他冷笑一声,道:“好像谁不会一样!”
风月一行人布下的治疗大阵艰难维持着,缓慢修复了一下厌西楼的身体。
厌西楼的魂火烧得比谁都旺盛,比谁都漂亮,比谁都嚣张,瞬间吞噬掉五六抹靠得最近的神魂,火焰瞬间更大。
鹿雁能感知到厌西楼有多疼,她能想象到,她想快点,再快一点,但是这具身体不听使唤,她的肌骨断了,被劫雷劈得灰飞烟灭。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一颗心。
一颗迅速生出枝叶的心。
神魂被撕裂开来一般的疼,‘树’的根汲取着她的心的力量,恍惚之间,她听到有一道空灵的声音在问她:“鹿雁,你是否愿意成为此界神灵,以彼之血肉,神魂化作灵力,哺育此界,令万物重获生机,令枯萎新生,助天道修复此界,平衡万界?”
鹿雁怔了一下,富贵没有告诉她,要血肉神魂化作灵力,哺育此界,富贵只说,当成为真神,天道会降下神降匹配的灵力,哺育此界,令灵气再次充盈。而上界因她而不敢再窥觊这里的灵气,聚灵阵,魔种,都将会一次性解决。
“你是否愿意?”
鹿雁觉得自己不愿意,可她心里想起了在这里的爹娘,想起了哥哥,想起了黎素素、风月、师父、银戮前辈……想起了许多许多人。
想起了恩人。
一切在她脑子里走马观灯一般闪过,鹿雁回答得比她想象里更快,也更坚定:“我愿意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是愿意的,何况早前她就隐隐猜到了神降的后果。
但坚定地愿意是一回事,可伤心失落是另一回事,鹿雁想到今后要见不到厌西楼了,心里很难过,她要早点见到他,再多看一眼。
鹿雁脑子里很纯粹的想着这些,简简单单地就想再见见他。此时此刻,那些疼从神种之心上传来的疼也不算什么了。
天空中的紫金光芒在此时彻底退去。
整个天地间有一股清润的气息瞬间自倒塌的狼王殿下铺散开来,金色的纯净的比灵力更强大的神力将此处笼罩,一束金光自废墟底下生出,如海水一般,发出漂亮的璀璨闪烁的光,朝着四周蔓延。
那些压抑着此界灵力,令此界崩塌的力量被柔和地吞噬。
所有魂火僵直在原地,瞬间就想逃跑。
可厌西楼不让,那从废墟下蔓延而出的金光也不让,他们被金光笼罩住,燃烧着的魂火瞬间被熄灭,一缕缕生机同样赋予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定在原地,却没有被泯灭。
那金光还在蔓延,所到之处,凝滞的空气恢复灵气充盈,地上的焦土之上有新的绿芽冒出,一片片焦土瞬间恢复绿色,肆意生长,花朵从茎芽之上盛开。
微风轻轻掠过,如海浪一般,荡起一波又一波。
下方魔物瞬间被金光吞噬,消散,净化成天地间的一缕灵气,魔种被粉碎,所有种魔种的修士混沌的神智开始恢复,他们无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伸出手,眼神里的混沌变成了茫然,茫然过后,是心底深处的恭敬。
所有人都看向废墟的方向,厌西楼也转过了身。
废墟一下子化作烟尘,消散在空气里,一道镀上金光的人影从废墟之下缓缓现于人前。
鹿雁闭着眼睛,皮肤肌骨都是新生的,玉白的肌肤像是会发光,她的头发很长,墨黑墨黑的发垂到地上,将她的身体朦胧遮住。
她身上不着寸缕,站在不断消失的废墟里,犹如神明,神圣庄严。
不,她本来就是神明。
一阵风吹过,她身上的金光一点点退去,墨发被吹起来一缕,露出头发下如玉的肩膀。
厌西楼见了,一下热血上涌,脸一下红了,一个幻影飞到鹿雁身旁,一下脱下身上外衫,将她遮到自己身后。
他朝着四周看过来的视线瞪了一眼,还苍白的染着血迹的脸看起来依旧恶狠狠的,全然不许任何人窥觊鹿雁。
鹿雁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到了此时,意识才一点点回拢,她的额心也有与方才厌西楼一样的金色图纹闪现,但很快便隐没了下去。
她在内视自己的躯体,她看到了自己那颗玉色的心变成了金色,原先冒出的芽儿成了幻影,但在她的体内,她却能窥见到一棵盎然生机的树。
神种长成的树可随心而成形,鹿雁心里的这棵树,是当初在妖域里见到的那棵相思树。
身上胀闷不适的那点感觉此时已经彻底消失殆尽了,当她鹿雁睁开眼,视线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
一如既往。
富贵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鹿雁耳里响起,带着激动:“恭喜主人,改变命运,逆袭大道,神降成功!晋位此界真神,改变此界崩塌结局。”
鹿雁双手抓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厌西楼的目光柔软依赖,她轻轻喊了一声:“恩人。”
厌西楼偏头看她,小声说:“嗯?怎么样了?”
他神色里没有多少担忧,反而眼神明亮,充满期待,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鹿雁冲他浅浅笑了一下,左边嘴角露出可爱的梨涡,她点点头:“我很好,谢谢你,恩人。”
她的双手从衣服下面伸出来,想抱抱厌西楼。
厌西楼左右余光扫了一下四周,立刻按住了她的手,原本苍白的脸这会儿有些红润,他小声说:“衣服……”
鹿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眨了眨眼,身上有一缕浅浅的光闪过,覆上了一条白色长裙,那长裙上点缀着细碎的光,不似凡尘。
她皱着眉头看了两眼,指尖在衣服上摸了两下,那衣服瞬间变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红棉袄裙子。
那条裙子,是厌西楼当初在人参镇买了送给她的样子。
她很喜欢。
鹿雁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消散于天地,以一身血肉灵力哺育大地,就和她躯体内的那相思树幻影一样,替人遮阳避雨。所以她依旧朝着厌西楼抱过去。
厌西楼:“?????”
其他怀揣着各种心情看着鹿雁方向的众人:“?????”
鹿雁只想和厌西楼渡过最美好的剩余时间,她听富贵的话,做这一切不后悔的,他将自己从无定九幽带出来,现在这样是她心甘情愿的。
恩人给过自己太多太多快乐和美好,她希望她能留住他,让他依旧快乐地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活下去。
鹿雁闭着眼,嘴角上扬:“恩人。”
厌西楼茫然,但他没动,他身上的伤口正在被鹿雁身上的光芒治愈着,身体也越来越舒适。
他想,要不就再等等,可能小器灵刚刚成为神,有点不太习惯?
他们抱了一会儿儿,下面无人敢动,而那几个上界修士的神魂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鹿雁身上的金光还在不停扩散,从北狼窟里扩散到结界外,一寸一寸迅速蔓过每一寸地,外界的生机与灵气瞬间恢复,那些魔种一点点被崩碎,修士们逐渐恢复理智,清醒过来。
金光所到之处,聚灵阵被瞬间吞噬,而聚灵阵抢夺的灵气一下消散在空气里,归还到此界。
鹿雁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自己消散,只等到厌西楼有点羞涩又理直气壮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