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晚点了点头,拇指抖了抖,还是按了下去。
开始一张张地浏览起这些照片来。
所幸没有多么隐私到无法直视的照片,和上次怀野抓到这个男人时一样,大多情况都在拍她的日常生活,包括开车往来乐团上下班,去大型超市购物,和乐团的人同行洽谈工作,等等。
除此之外。
其他的居然都和她与怀野有关。
显然是从她这次回到北京后开始拍的,最早追溯到那次怀野从公司大楼下来被乐团的粉丝围追堵截,情急之下上了她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他们假装成一对普通的情侣,在车内装作接吻的样子。
这之后,她和他每一次大小见面,都被这台相机详实地记录了下来。
最让乔稚晚注意的是。
昨天早晨怀野牵着louis来她家找她的那一刻,就被这台相机拍到了。
后面的照片乔稚晚都在昨天的社交媒体上看过了,他们一起散步遛louis,进出便利店无意制造了动静,他牵着她离开,然后他们在雨中的阴仄小巷接吻。
这些都被拍到了。
显然昨天社交媒体上的动静源头,都来源于这个男人的镜头。
他真的只是普通的狗仔吗?
如果真的是,为什么没有任何她的其他动向在网络披露?他明明拍了她不少的日常生活不是吗?
还是仅仅因为这种有关于感情的事情更能炒作,更有看点?
那为什么没有出现她和许颂柏在一起的照片呢。
……许颂柏。
乔稚晚心下一震。
四肢好像都不会动了,血液从心脏倒流入大脑,一时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怀野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下意识伸手,要接过她手里的相机,“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给我吧——”
乔稚晚的手却死死地叩住相机边缘。
她的脸色沉冷了几分,手指用力到指甲都微微地泛了白。
沉了沉气,乔稚晚终究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冷静,她微微地呼吸一下,为了让大脑清醒。
她隐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不是只拍了她近期这么简单。
于是她切回了所有相册。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相机似乎有一张存储卡,是专门为她一人准备的,除开四年的空白期,上一次的拍摄追溯到了之前她在北京的那个夏天。
记录的十分详尽。
有去看梁桁演出的,有她被人泼了一身鸡血狼狈开车逃走的,有她被驱逐出自己原来的房子搬去丁满家的,有她那年染了头发跟怀野临时组建的乐队去一起发疯的,有在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出,怀野在舞台上亲吻她的。
太多。
太多了。
几乎事无巨细地记录了她从那年到今年的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思绪跟着这些照片,一帧一帧地复盘起那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乔稚晚的心情逐渐从惊惧、难以置信中,平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
很久很久,差不多是把这些照片全都看过一遍后,乔稚晚才缓缓地从相机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上,抬起了视线。
怀野看着她,表情不乏担忧,动了下唇:
“都看完了?”
乔稚晚微微点头,已然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她把相机交给怀野,“拍的都是你和我,其他没什么了。”
“………”
这么轻松?
怀野狐疑地接过来,还是有些担心她:“没事儿了吗。”
“四年前的事儿都被他拍了,有的拍的还挺有氛围,我都想找他拷贝一份了,”乔稚晚眨眨眼,微笑着。
接着,她也屈膝下来,蹲到了男人的面前。
男人下意识地感到了害怕:“喂、喂……我说了不是我要这么做的,你要告我可以,但我话说在前头——”
“怎么样,”乔稚晚毫无情绪地打断了他,笑了笑,“这些照片可以给我吗?”
“……”
这个女人疯了吧?
男人还没支吾出声,乔稚晚看着他,又说:“有的拍的的确不错,我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告你还是告你背后的人,我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你要怎么样?”
“我知道直接问你,你也不会说,所以,我现在要向你确认几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怎么样?”乔稚晚说。
男人考虑了下,想要争辩。
乔稚晚又循循善诱道:“你不直接交代,也可以拿到钱,不算出卖吧?毕竟是我看了这些照片自己猜出来的,你只需要肯定或者否认我的猜测就可以了,你不用承担责任。”
还有这种好事?
怀野这会儿都听笑了,他接过她手里的相机时,还低声地同她耳语:“认真的吗,姐姐。”
乔稚晚半仰起脸来,也对他笑:“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
好像也在对他说——
“我对你也是认真的。”
怀野情不自禁地也弯了弯嘴角,他低眸,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把相机的后盖儿打开,拿出了里面的存储卡。
而后他扬了扬下颌,看着男人,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模样,这回倒是做了个“好人”没把人家的相机砸了。
“我能抓到你一次,就能抓到你第二次,所以,你最好乖乖按照她说的做,下一次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怀野散漫地笑一笑,面露凶光,“如你所见,我真的不是很在乎你怎么搞我,但我有很多办法来找你的麻烦。”
“……”
这一唱一和的。
渔夫帽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乔稚晚于是开始盘问他:“四年前你就开始跟踪我了,我想知道指使你的人是女人吗。”
渔夫帽犹豫了下。
摇头。
“不是……如果我这么交代的话,真的没我责任了吗,我也是最近很缺钱才做这个……”渔夫帽争辩道。
“所以,是男人?”
乔稚晚打断了他。
怀野倒是一张张地翻起了那照片来,还凉凉地在一旁接话:“不是女人,不就是男人,还有第三种可能吗。”
乔稚晚只是顺嘴问罢了。
她没好气地斜觑他一眼,一脸“你以为我智商很低”的表情。
怀野扬了扬眉,微微一笑。
他又立马正色,面对渔夫帽男人:“问你呢,是还是不是?”
渔夫帽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这段时间也是他找的你?”
渔夫帽点头。
乔稚晚深深沉气,“昨天网上的照片,是他让你发给营销号的吗。”
渔夫帽又点头。
“好,最后一个问题,”乔稚晚刚才的淡定有点支撑不住了,她停顿了小半秒,才看着男人,继续问,“他,是我很亲近的人吗。”
渔夫帽这下愣了愣,没有直接回答乔稚晚,反而鬼鬼祟祟地笑了:“你这么问我就没意思了,你不是都猜到是谁了吗?如果你心底有答案,不如自己去问问他呢?说好啊,不要出卖我,我要赚钱的——”
乔稚晚不甘示弱地笑笑:“我不是说了,告不告你看我心情,忘了告诉你,我曾经在国外让我的律师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具体赔了多少钱,你大可以去查询一下。”
男人脸色大变:“喂、喂——不是说好的……”
乔稚晚这下也没有耐心了,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微微发软的脚踝。
怀野也敛了敛神色,妥善地收起了那张存储卡,伸出手,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地问:“不问了吗。”
乔稚晚点头,强颜带笑:“嗯,我大概知道了,我现在回家处理一下。”
怀野没问她心中的答案是什么。
她虽然在笑,神色却并不好,方才一刹那见缝插针一般的轻松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
“行,我送你。”
*
会去的路上,一路沿途的树木都泛起了茂盛的新绿色,春末时节,一场雨比一场雨后要炎热。
初夏将至。
怀野送她回来,无非就是害怕还会有人跟踪她。
乔稚晚都清楚。
她也很清楚,她关机一夜,那个人肯定在家中等她出现了。
无法接受的事实是,从少女时代起就恋慕的那个如光风霁月一般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居然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