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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神间,一道人影从桥廊边的树底下窜出,直直朝姜鱼撞了过来。
    “娘娘小心!”一直偷偷看着姜鱼的朱夏也看到了人影,惊呼出声。
    姜鱼回过神来躲避,然而人影窜出来的太快,她侧身的时候腰部还是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一下子,她被毒辣阳光闷的发热的脸白了几分,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被撞伤了?”朱夏焦急地围着姜鱼上下打量,着急不已。
    “没事。”姜鱼朝她摇了摇头,低头看向扑倒在地上的人。
    八九岁的小男孩,锦衣华服,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他撞了人也没什么愧疚感,反而脸上的表情有些恼怒,爬起来对着姜鱼怒道,“都怪你!害我输了……”
    他的话未说完,他刚刚蹿出来的树底下嘻嘻哈哈跑出几道小身影。
    “张涵睿你被我们抓住了,你输了,林太傅布置的功课你可得替我们做。”笑嘻嘻开口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华服男孩,明成帝的二皇子,郑皇后的第二个孩子。
    他的身后,跟着大公主,二公主,于将军家的嫡长孙……以及各个世家送进宫来的伴读。
    “都是因为她撞到我了,不然我早就跑远了,才不会输。都怪她,这场比赛我不认。”叫张涵睿的男孩指着姜鱼,不开心地说着。
    姜鱼没有看他,她的视线看向了走在二皇子身后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身月白锦衣,样貌是众人中最为耀眼的那一个。此刻看到姜鱼,他亮而有神的大眼睛里有着微微惊诧,却也有着让姜鱼感到更加生疏的神态。
    姜鱼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小脸,心里起了波澜。
    这是她的儿子望安晏,她却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自儿子望安晏会讲话后,孝慈太后就把他接近宫中亲自教养。一年到头,姜鱼也只能见他几次。孝慈太后把他教育的很好,明理稳重,却让他与她的关系一年比一年生疏。
    孝慈太后亲自教养自己的儿子,外人都说这是孝慈太后对姜鱼的恩赐,羡慕妒忌者不知凡几。
    然而即使失忆,姜鱼也不觉得自己的孩子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是对她的恩赐。只是每个人都说这是大好事,连瑞王都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孝慈太后教导很好,姜鱼迷茫中被劝服认同了这真的是太后对自己的恩赐,是大好事。
    只是她在说服自己的同时也质疑起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为什么与众人都格格不入。
    如今恢复记忆,她确实与他们格格不入。
    “张侧妃撞了你也算你输,你可别赖账啊。”嘻嘻哈哈的二皇子才不管张涵睿为什么输,反正他认定张涵睿输了,林太傅布下的功课张涵睿必须做。
    “你就是张侧妃?”不想认输的张涵睿听此,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姜鱼,语气带着些轻蔑。“长得也不怎么样,比我语霜表姐差远了……。”
    在烈日下行走多时,姜鱼额头上的汗打湿了她的发,形容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不过在这种狼狈下,她的容貌确是未减半分,反而多了种不一样的美。
    只是作为江语霜表弟的张涵睿,在家里曾听他母亲江宜楠语气不悦地说过姜鱼,也知道表姐江语霜要成为瑞王妃了,心里自然而然对姜鱼有着敌视与轻视,开口就嘲讽了起来。
    “张小世子。”
    带着清越稚气,语气却很稳重的声音打断了张涵睿的话。
    望安晏朝姜鱼的方向走来。
    张涵睿朝望安晏撇了撇嘴,憋回了还要说的话。
    虽然望安晏只是瑞王的庶长子,但因为望安晏深受瑞王和太后喜爱,平时嚣张任性的宣平侯世子张涵睿在望安晏面前行事还是有所收敛的。所以意识到他鄙视的人正是望安晏的亲生母亲后,立即止住了话头。
    只是不能在望安晏面前嘲讽姜鱼就算了,他可不想帮那么多人做林太傅布置下的功课,神色由轻视转为不甘。他眼珠子一转,对着走过来的望安晏道。“安晏,张侧妃是你娘。你娘撞了我导致我输了比赛,输掉比赛的结果得你来承担。”
    望安晏那双明亮好看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平静道,“致使你输了比赛的人是你自己,你自己承担。”
    “明明是你娘撞了我,我才……”
    “好了,张涵睿你要认赌服输,林太傅布的功课你来做。”一旁任由宫女给自己扇风的大公主不耐地开口打断了张涵睿的话。“记得一个时辰后替我把功课做好。”
    说完,浅紫色的裙摆一晃,转身往孝慈太后的长乐宫方向走去。从头到尾,大公主都没往姜鱼身上睁眼瞧上一眼,把姜鱼忽视了个彻底。
    二公主等人见大公主走人了,也纷纷跟了上去,仿佛都没有看到姜鱼一样。
    见此,朱夏心里头又难受上了一层。这宫里的人,就没一个看得起侧妃娘娘。
    “涵睿,你做完我姐姐的功课后记得去我那里把我的功课做了,我现在去皇祖母那里吃冰碗去。”说完,二皇子嘻嘻哈哈地跟上了大公主等人的步伐。
    张涵睿跺了跺脚,很是不甘地接受了自己要替二皇子等人做功课的比赛结果,偷偷瞪了望安晏一眼,也快步跟上了大公主。
    “娘。”望安晏没有走,张涵睿等人一走,他就走到了姜鱼身边,喊了姜鱼一声。
    姜鱼视线在他脸上仔细看着。三个月不见,他又长大了一些,也更优秀了一些。只是随着他的成长,跟她隔着的那层生疏感也变得更厚了。没有其余外人在,他的行为举止也不会表达出对自己的亲昵来。
    姜鱼看着望安晏的小脸,微微有些失神。
    “娘。”望安晏见姜鱼只是看着他,语气很是生疏生硬地又叫了她一句,问道。“娘,你刚刚是去见皇祖母了吗?”
    “是。”姜鱼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轻声应了他。
    望安晏眼神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下,小嘴抿了抿。“娘,林嬷嬷说你昏迷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头。”姜鱼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望安晏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他眼神里的疏离让姜鱼收回了伸手的动作。
    避开她手掌的望安晏知道自己的动作不对,好看的嘴唇又抿了抿,而后直直地看向她,下了什么决心般说道。“娘,霜姨是个很好的人。她成了父王的王妃后,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你不必为此担忧,也不必为此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看大公子对侧妃娘娘态度生疏的朱夏心里原本就难受着,此时一听他这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姜鱼原本要对望安晏说的话顿时消失了,她语气很平静。“你觉得江小姐很好?她很适合当瑞王妃?”
    “是,霜姨温和良善又才貌双全,是平国公府嫡长孙女,家世地位和父王都很配。”望安晏肯定地回答着姜鱼的问题,与喊姜鱼娘不同,他说起江语霜,眼神语气里都是亲昵。
    姜鱼神色愈发平静,“你也觉得父王不能只有娘一个人?”
    “父王是亲王,父王娶王妃是天经地义之事。娘,你不该做那种事情。”望安晏脸上的神色显然对姜鱼撞柱子昏迷一事不赞同。他继续道,“霜姨人真的很好,你真的不必担忧霜姨成为父王的王妃后会对你做什么。霜姨是平国公府嫡长女,身份是最很适合当父王的王妃的。”
    望安晏说着,眼神里还掩藏着期待。
    他肯定江语霜的身份,期待江语霜成为瑞王妃,心里与其他人一样觉得姜鱼的身份配不上瑞王妃这个位置。
    姜鱼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好,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年,你确实被太后娘娘教育的很好。放心,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天气很热,你回去吧,别晒出病来。”
    “娘想明白了就好,那儿子回皇祖母长乐宫了。”得到姜鱼的答案,望安晏神色中有些迫不及待,生疏又礼貌地跟姜鱼告退,迈着快步往长乐宫而去。
    姜鱼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闭了闭眼,转身往宫门而去。
    朱夏看看姜鱼,又看看一眼满心满眼都表达着对江语霜很喜欢的望安晏,她抿着嘴跟上了姜鱼。
    “侧妃娘娘,大公子还小不懂事,你别多想。”看着姜鱼一脸平静地走着,朱夏担忧不已,努力安抚着姜鱼,就怕她伤心难过伤到身体。
    “朱夏姑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大公子年纪虽小,但有太后娘娘教导,从小就懂事明理。江小姐确实是温和善良才貌双全,家世地位最适合瑞王妃位置的人。大公子说的可都是实话,真话,懂事明理的很。不像有些人,
    一点都不懂事,还没有自知之明。”
    钟嬷嬷嘴角扯着,边说边看着姜鱼笑。那笑看的让人很是不舒服。朱夏心里很是不忿,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同时又满脸担忧地看向姜鱼。
    姜鱼对钟嬷嬷的话置若未闻,钟嬷嬷心里嗤笑一声,眼睑往上一挑,继续扯着那又是得意又是故意的笑说道。“老奴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侧妃娘娘。太后娘娘每年带着大公子去西山可不单单是喜爱大公子,让大公子陪她老人家避暑。太后娘娘每年带大公子去西山是为了带大公子去见江小姐的。
    侧妃娘娘不知道吧,大公子一半的时间都是跟在江小姐身边,让江小姐教养的,这件事瑞王爷也是知道的。
    侧妃娘娘你不知道,大公子可喜欢江小姐了,跟江小姐感情可好了,亲生母子关系都没有他们好呢。
    江小姐才情斐然,玲珑聪慧,教出来的大公子也是优秀过人。孩子还是要从小被优秀的人教养才能变得优秀,你说是不是啊侧妃娘娘?”
    钟嬷嬷这番话让朱夏惊痛地银牙紧咬,她不敢相信太后娘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让大公子去跟江语霜培养感情,让江语霜教导,让他们之间培养母子之情,这件事王爷还是默认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侧妃娘娘农女出生,就不配亲自教养大公子吗?瑞王爷这些年来不是很宠爱侧妃娘娘吗,为什么他会同意太后娘娘这么做!
    “侧妃娘娘……”想到这些年来大公子对待姜鱼生疏的样子,想到大公子刚刚在姜鱼面前忍不住表现出得对江语霜成为瑞王妃的期待,朱夏心头发酸,忍不住喊了姜鱼一声。
    “走吧。”姜鱼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往前走。
    钟嬷嬷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心里冷哼一声,她就不信张侧妃知道这个真相心窝子不痛!
    张侧妃不就仗着瑞王爷的宠爱才大了心思看不清自己吗?这下知道瑞王爷从始至终都把江语霜看做是自己的王妃,让江语霜如嫡妻般教导自己唯一的儿子,张侧妃该有点自知之明了吧?
    人就该有自知之明,别总是痴想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耳边硬邦邦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继续响个不停,姜鱼脚步不停,依旧不做任何回应。
    第7章
    走回宫门口,已经是近一个时辰后了。
    上了马车,姜鱼用帕子擦掉额头上的汗后,右手轻抚肚子,闭上了眼睛。
    马车不紧不慢地往瑞王府行驶,靠在姜鱼身边的朱夏一直用担心的眼神注视着她,就怕她身上有个不舒服,同时她的心里难过的紧。而坐在姜鱼对面的钟嬷嬷,那双看起来很凶的眼睛眼皮一掀,看了姜鱼一眼后,嘴角一扯,自顾自地拿起马车上的茶水糕点吃喝了起来。
    朱夏咬着牙斜眼偷偷地瞪了钟嬷嬷一眼,若是她的眼睛能冒火,她恨不得把高高在上,在侧妃娘娘面前把自己当成主子的钟嬷嬷瞪出个火窟窿来!
    然而她没这个本事,只能在心里愤怒着,一路在难过担心姜鱼的同时咒骂着钟嬷嬷中回到了瑞王府。
    姜鱼是侧妃,马车只能从侧门进入瑞王府。此时的灵景院里依旧只闻蝉鸣声,其余婆子丫鬟都躲到阴凉处乘凉了,只有李萍娘在园子门口踱步,神色焦急担忧地看着院外。
    看到姜鱼回来,李萍娘赶紧朝她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侧妃娘娘,你还好吗?”
    “没事。”姜鱼对她摇了摇头,侧身。“钟嬷嬷,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吃饱喝足身心满意的钟嬷嬷一听姜鱼这话,严肃的脸当即一沉,心里不悦嗤笑起来。
    被太后派到张侧妃身边这八年里,张侧妃哪一次见到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敢这样不客气地且带着命令般跟她说过话?
    张侧妃现在敢这样跟她说话,看来是没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警告放在心里,依旧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甚至还把自己当成个主子,摆起王妃才能摆的谱来了吗,真是可笑!
    “侧妃娘娘,别怪老奴话不好听。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为好,身份低贱就不要心太大,小心贪心不足,作茧自缚!”钟嬷嬷那张容嬷嬷般的脸冷冷地看着姜鱼,眼神里是没有掩藏的轻视与嘲笑。
    姜鱼神色不变地扫了她一眼,冷淡开口,“既然你知道自己话不好听,那就闭紧嘴巴。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提醒。但你作为一个奴婢,希望你谨记你奴婢的身份,有自知之明。奴仆就是奴仆,别把自己当成主子,小心心太大,没了命。好了,你可以走了。”
    姜鱼说完,轻抚肚子,径自往院子里走去。她脚步不紧不慢,背脊挺直,身上所带的神采和气质是朱夏等人从未见过的。
    然而此刻现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钟嬷嬷那张凶脸在听了姜鱼的话后彻底黑了下来,阴沉沉的很是吓人。原本看到姜鱼回来,从阴凉处跑回来的小丫鬟们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悄悄地躲了回去。
    而朱夏和李萍娘却是彻彻底底被姜鱼的话惊住了。她们跟在侧妃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侧妃娘娘对钟嬷嬷不客气,这么硬气。
    惊呆过后,她们心里立即担心了起来。虽然侧妃娘娘这样对钟嬷嬷说话她们心里很解气,但钟嬷嬷可是太后的人啊,侧妃娘娘这样对她,她肯定会找太后告状的。太后知道后,肯定又要把侧妃娘娘召入长乐宫警告斥责的。
    想着,朱夏和李萍娘也不管黑脸凶狠的钟嬷嬷,匆匆跟上了姜鱼的脚步。
    钟嬷嬷阴沉沉着脸,紧盯着姜鱼远去的背影,冷冷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哼声大得整个灵景园的丫鬟奴仆都听得见。
    “侧妃娘娘。”朱夏听到哼声后满脸都是担忧,心头有些慌。
    “不必在意。”姜鱼推开房间门,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如一。她转头对李萍娘道,“萍姐,麻烦你帮我把柜子最底下的那个箱子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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