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柔的目光本只想在霍黎身上停留一瞬便迅速移开,却在接触到这股直勾勾的视线后怔住了。
抬眼便对上了这样一双明目张胆窥视自己的眸子,里面显然饱含了涌动的杂念。
视线太过炽热,微颤的眼睫仿佛在透露着什么讯息,但无论是什么讯息,这双深黑的眼眸中显而易见夹着不该属于奴隶看主子的情绪。
卑微却又热烈,隐忍却又放肆。
他似乎想要伪装自己直白的视线,却又贪恋一般地任由这股炽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洛婉柔微微仰着头,明明此刻是她高贵地靠在贵妃榻上,霍黎如今只是个卑贱的奴隶,却硬生生叫这股明目张胆的视线盯出几分胆颤来。
她从来都猜不透霍黎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个疯子,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失忆了的霍黎,怎会有如此眼神看她。
这让洛婉柔对霍黎失忆一事的猜疑更加深重了几分。
洛婉柔眉心一拧,换了个姿势迅速移开了眼眸。
将压在身下的裙摆扯出一些这才得以将一双藏在裙摆下的纤细长腿伸直,只留脚踝间的一抹白皙落在贵妃榻的底部,任由午后的暖意照在上面,感受着丝丝暖意。
动作掀动着裙摆垂落空中,方才没能再往上看见的光景被衣衫拉紧,凹凸有致的曲线就这么耀武扬威般映入霍黎眼中,脚踝上的那抹白皙争先恐后般映入眼帘,像是无声的勾引,令人难以忽视。
霍黎神色下沉几分,带着难以隐藏的暗色,喉结上下滚了滚。
洛婉柔却在侧目时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神色,再一看霍黎紧绷的肩颈,很显然他在紧张,也在克制。
紧张什么?克制什么?
指尖扔下的几缕发丝,洛婉柔盯着霍黎迟疑了几秒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黎长着一张极好的皮相,不仅是在奴隶堆中,就是将他放到贵人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简朴的装束未能掩去他的半分光芒,反而增添了他身为男人的野性气息。
不似普通温文儒雅的文弱男子,霍黎给人一种力量十足的男人味,不仅从相貌,更是到身材,似乎都无可挑剔。
被洛婉柔唤来院中本就引人遐想,如今这短短片刻间,气氛便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站在远处的几个小厮有些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上下打量着霍黎,心中已是有些猜测,撇了撇嘴似是在鄙夷什么,眼神里却又流露出不甘和嫉妒。
霍黎浑身紧绷着,不知洛婉柔寓意为何,垂下眼来沉声道:“奴才无名无姓,大少爷赐名为阿黎。”
洛婉柔一听,疑惑地看了眼霍黎,似是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事情的真伪。
霍黎说自己无名无姓,确实如同洛亦舟所说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洛亦舟为他赐名,怎还恰好令他名字与本身的名字重合了。
还未开口,便见霍黎忽的抬眼,眼里带着一抹浓烈却又压抑的情绪,补充道:“因为捡到奴才时,正值黎明时分。”
洛婉柔似乎找回点记忆,虽对曾经救下霍黎一事已记不太清了,但印象中确实有过和洛亦舟出游时,在黎明时分救下了一个陌生男子。
如此巧合之事,造就了日后的悲剧,洛婉柔甚至坏心地想着,当初若是不救他,是否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不过洛婉柔也知,如若不知后事,她又怎会见死不救。
但洛婉柔并未将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只是懒懒地靠回椅背,嫣唇轻启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轻声重复了一遍:“阿黎啊。”
院内静谧片刻,洛婉柔忽然抬手将手中的卖身契递到霍黎眼前:“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救我一命,自是要嘉赏你一番,不过我想,没什么比归还你自由更好的赏赐了。”
顿了一瞬,洛婉柔抬眼看向霍黎:“拿着吧。”
手悬在空中,霍黎却身子陡然僵住,迟迟没有去接卖身契。
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匆匆一瞥,那几个字便像是狠狠刺伤了他的眼一般。
方才还明目张胆的神色也在瞬间消散,洛婉柔仰头将他瞬间变化的神色尽收眼底。
迷茫、彷徨、无助。
仿佛一只流浪狗一般,又像是一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罪人,绝望地将视线垂落。
这倒是令洛婉柔全然没有想到。
她自是没打算真的将霍黎放走,只是对于洛亦舟所说的失忆还心存猜疑,这便打算用卖身契来试探一番。
却没曾想看到了这样一幕。
咚的一声——
垂头站着的霍黎忽的跪在地上。
洛婉柔仰视的目光变成了居高临下般的俯视。
霍黎就跪在她脚边,就如同她以往跪在他身前一般,只要她轻轻抬脚,就能一脚将人踢开。
只见霍黎抖了下唇,干涩的喉咙低哑地开口:“小姐,奴才不想走。”
此刻的霍黎哪还有以往的半分高贵,像是一只卑微乞求摇尾的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怕下一瞬听见洛婉柔执意要他离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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