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临近晚宴时分,这平日冷清的馆驿里飘满了饭菜酒香。
郭宝宝趴在二楼扶梯上向下观望,心中猜疑,一天了,这家伙也不查案,也不出去,就和唐振两个人,也不知从哪儿拐来一厨子,加上驿丞几个人猫在后厨一顿忙活。
他还真是打算请客啊?
搞错了吧,就算不论这上差的身份,可远道是客,应该陵州官员请客才对吧。而且,这家伙一向刻板怎么好好的也学起这一套了?
片刻后,馆驿堂内桌椅摆成一圈,酒菜备好,巡抚张秉言同行了几个菱州官员一起前来赴宴。
宴上,白敬芝代为向魏锦余和郭宝宝一一介绍过前来的官员后,张秉言客套道:“二位上差奉旨而来菱州,本当是我们这些菱州官员宴请二位,为上差接风洗尘,不想反倒是劳二位设宴相请我等,实在惭愧。”
郭宝宝学着宦官们的样子道:“张大人客气,咱们皆属同僚,谁请不都一样嘛。”
魏锦余斜了她一眼,心说谁跟你同僚?
众官员也不好否定这概念,一个个讪讪的干笑迎合。
郭宝宝倒不嫌尴尬主动拿起筷子,“来,咱家先敬诸位大人一杯。”
说完,她干了。
这酒是驿丞拿着一个酒壶给挨个斟的,众官员皆加着小心,见郭宝宝喝下去,这才跟着纷纷举杯喝下。
魏锦余也随众人端起酒杯,就到口边,心说得亏有他在,不然自己可不会这番客套。
饮酒时,他目光凝聚,隔着酒杯的边儿扫视桌上每个人的神色。
一杯酒饮下,官员们又陷入尴尬和沉寂,郭宝宝主动起筷,“诸位大人不必客气,吃吧。这是咱们魏佥事今儿一早就开始亲自张罗的,大家可要多吃点。”
这席上坐着的,上到二品下到五品,有的比魏锦余品级大,但是,架不住魏锦余是京官上差,身份自不能按品级来算,至于郭宝宝这种宫里的内官就更不用说了,那客气逢迎是必须的。
不过,因为案子的事,众人皆心不在焉,魏锦余夹着菜,却并不吃,而是微拢双目,环视席上的人。直到每个人都吃下去一些后,他冷不防发问,“诸位大人觉得这饭菜如何?”
众官迎合。
“难得的美味呀。”
“好吃好吃。”……
魏锦余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热的道:“这些菜皆是魏某从附近土城买来的,据说都是高家庄供的货……”
话音刚落,席上众官员个个僵住,脸色变绿,有的张着嘴正要吃肉,可这到嘴的肉愣是送不进去,有的刚加起来的菜吧嗒掉桌上了,更有反应大的,竟当即作呕,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隔桌的白敬芝看着在席的这些人心里茫然,他上任一月,虽说知道大小官员与高家来往甚密,也接过像金柱这样的告状案子,他知道高家的这些食材有问题,但并不知道内情。他看着这些菜发愣,我这是吃了什么?
郭宝宝见状愣住,刚才她吃了口红烧肉就觉得有点不对,好像之前在土城客栈吃的那腊肉一样有股臭味儿,但她没多想,但此时见众官员如此表情心里不禁起疑。
这什么情况?高家庄来的?
那臭肉啊?
郭宝宝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狠狠的瞪着魏锦余,这家伙……
魏锦余环视一圈,放下筷子挺了挺身,“诸位大人怎么不吃了?”
张秉言看看这边捂嘴干呕不止的布政使,再看那边脸色青绿的按察使,心说这还怎么吃啊?
他压抑住腹内翻起的恶心,强作镇定放下筷子,垂眼空视前方地面,沉声道:“看来,佥事这顿宴并不是请我等吃饭这么简单啊。若在下没猜错的话,难道是因为昨日那个前去府衙鸣冤的白丁?”
魏锦余扫一眼旁边发怔的白敬芝,回道:“看来白知府已对巡抚大人说过此事了。”
白敬芝好似刚回神,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昨日与巡抚大人说过。”
张秉言叹道:“魏大人若因那人片面之词而费此周章,实在是不必要啊。本官得知此事后已经差问过当地县令,据县令所言,那告状之人是因失去妻儿以致疯癫,到处告状,实则并无实据,大人不可信其言。”
“况且,高家在此地是最大的庄户,承担着这里八成税收,那庄主高江峰更是大善之人,常常为穷苦百姓家施粥赠药,遇大灾之年,他还主动提供粮食施舍灾民,为我们解决过不少困扰。试想,这样的人家怎可能作假呢?”
按察使附和道:“树大招风啊,高家这么大的庄子,难免不会遇上刁民诬赖,同行打压,佥事奉旨前来,又何必为此等小民如此呢?”
旁边布政使终于把肚子里的恶心劲儿压下去,紧锁了眉头道:“是啊魏佥事,我当是为了什么呢?就为疯子一句话,哎呀……”
“疯子?”魏锦余冷笑,“既然诸位大人以为那苦主乃是疯言疯语,是诬告刁民,他状告高家庄贩售不净腊肉不实,那么诸位大人为何停筷了?方才诸位大人不是还说好吃的吗?”
张秉言嘴角抽了抽夹起一块肉,“哦,我等并未停筷,只是佥事说话,我等出于礼仪停筷聆听而已。”
“哦?是吗?”魏锦余逼视道。
众官员闷声不语,白敬芝觉得这是个邀功的机会,便直接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笑着道:“是是是,上差说话,下官自是不敢不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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