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家荣是白手起家,在混乱年代摸爬滚打拼出来的,从毫无根基到今天被人称作传奇大亨,这其中尽是外人不可探知的苦楚。和许多港台大佬一样,发迹了的程家荣也娶了个貌美如花的港姐,空有美貌,毫无家世。
可直到程家荣也步入花甲之年,冲劲与拼劲再不如以前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一个家族的鼎盛不衰,不仅要靠后代的奋发图强,也要靠姻亲关系。
在利益为上的年代,什么关系都不牢靠,但只有姻亲,却是实打实的利益结合。
梁璞张扬肆意,怎么开心怎么来。程鹤齐却深知一切有今日的不易,他温和谨慎,从不任性妄为。
可这一次他却一改常态,直直地对上梁璞,送到嘴边的酒又放下,往台面上重重一搁:“那是以前。”
梁璞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似乎正中下怀。他握着酒杯,轻轻晃荡两下再转腕翻过来,杯壁上残留的液体聚成一小滴,无声无息滴落在餐布上。
“小程先生似乎对内地的文化还不太了解,我喝了酒,你这杯也是一定要喝的。”
还没等程鹤齐说话,梁璞又端起被程鹤齐放下的酒杯,将洒了半杯的酒又添满,再次举到他面前。
他的胳膊横亘在两人中间,像一支没有拉满的弓,安静又暗藏力量。
俩个年轻人在静默中对峙,程家荣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与张安妍谈论自己的书画收藏。
年轻人的小打小闹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等这帮年轻人也到了他们这般的年纪,自然就会明白男女感情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之所以难忘或是有执念,不过就是因为不够圆满。
一旦感情完美到再无遗憾,终究也会归于平淡。
程鹤齐终于接过,仰头喝下。
梁璞突然出声:“但小程先生怎么就知道,没有以后呢?”
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程鹤齐站着咳了半晌,一张白皙的脸被呛成猪肝色。梁璞那意有所指的停顿,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主语。
不是“梁氏孟氏没有以后呢”,而是“孟瑛梁璞没有以后呢”?
一口辛辣的酒下肚,程鹤齐锋芒尽露,他拿起餐巾慢悠悠地擦拭刚刚洒出来的半杯酒,看也不看梁璞道:“合作的话,还是要看谁给的更多。”
“我们香港程氏,诚意满满。”
他静静地等待梁璞的反击,可梁璞却出乎他意料的并没有生气,只是似叹非叹道:“小程先生还是不太了解孟瑛。”
“她啊,有些恋旧。人是旧的好,东西也是用惯了的更顺手。”
程安妍终于像才发现他俩似的,招手道:“酒喝完了就坐下,你俩站着做什么呢?”
程家荣也笑道:“谈我们俩家合作的可能X,怎么又谈到孟氏去了?”
梁璞做出个邀请的姿势,程鹤齐也伸手谦让,似乎刚刚的相争都随着洇在桌布上挥发于无形的半杯酒一样烟消云散。
程鹤齐坐下时小声说了句:“那梁总知不知道,她现在也没那么讨厌下雨天。”
“新加坡的雨季很长,长到足够她改变喜好。”
孟瑛在公司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父亲的上门兴师问罪。她并不为难自己,去思考猜想父亲没有反应的举动后是什么想法,是完全退让全权放手给她,还是图谋着其它。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用还没有出现的问题来烦恼自己,日子才会过得轻松些。
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刻意留在公司加班处理文件,等事情都做透审才后知后觉地有饥饿感。
孟瑛突然就想念起矮桌子小凳子上的那碗鱼汤面。在孟亭婚礼的那天晚上是勉为其难的撑肚子,可要是今天晚上便是恰到好处的美味。
她拿起手机,往下划了许久才找到梁璞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商超的事被揭破前,他问她为什么连着两次会议都不参加。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放心我。”
算了,蔬菜沙拉也没什么不好。
孟瑛在入户门前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人,还和上次一样,他耷拉着长腿坐在鞋柜上。
听见电梯门“叮”的一声懒懒抬起眼皮看过来,手指遥遥一指,颇有些委屈道:“你改了密码。”
孟瑛没有走上前,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只是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我想吃鱼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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