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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细作。
    但若真是陆霈的女儿,也断不会如此作为。这事确实有些意思了。
    “报——”
    这时,沈澈一个亲卫进来禀报,“漓将军已至云阙关。”
    谢明谨下意识腾一下就站起了身。
    第20章 那家伙啊
    “别急,”
    沈澈伸手在谢明谨肩上按了一下,“她才到云阙关。”
    谢明谨没提防随着他的手劲坐了回去,反应过来后猛地一个激灵,倏地抬眼看向沈澈:
    沈澈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让别急……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谢明谨心里忽腾着乱跳,神色却是强做淡定,还是心虚地没敢问这个问题。
    “你先好好歇息,”
    沈澈看着他似笑非笑,“阿姐来了,我还有事跟她商议——等商议完,我再带你和她见面。”
    谢明谨点了点头,镇定道:“我答应跟你做事,自然要拜见漓将军。”
    说完,连忙站起身告退,离开时脚步有点匆忙,像是被沈澈的视线给惊到尥蹶子的倔驴子一般。
    次日,云川的天又比之前更阴得重了些,到了午后,小雪粒开始簌簌落了下来。
    沈漓就在这小雪中骑马进了将军府,她只带了十几个亲随,其余人等一概没带。
    “阿姐,”
    沈澈早已迎候在门口,沈漓一到,他亲自过去挽了沈漓的马缰,等沈漓纵身下马后,他将马交给了府内的亲卫后看向沈漓,缓缓一字一句道,“别来无恙。”
    “嗯,无恙,接着——”
    沈漓说着利落解下身上满是霜华的披风,一抬手丢到了沈澈手上,“怎么瞅着你又瘦了,府里的厨子还是徐六么?也不知道做些带油水的饭菜,就那些水煮的东西,喂猪都不吃。”
    一边说,一边利落举步往府里大步走去,转过身时,眼眶却已经有点红了。
    沈澈一笑,跟在她身后,两人很有默契,都是直奔沈澈的小书房。
    这小书房所在的院落,非常安静,隐隐有沈澈的亲卫身形闪没在院落各个隐蔽处,别说是一个人,只怕就连一只鸟,不经他们允许,都进不了这院落里面去。
    沈漓和沈澈一前一后进了小书房,书房桌上早已摆了茶具,沈澈不言声直接过去煮了茶端了过来。
    “呼,好烫,”
    沈漓也不客气,吹了吹浮沫后拿盖子刮去,直接就喝了一口,又咋舌,“不过还是你弄的茶好喝。”
    沈澈依旧没吭声,只微微笑着看着他姐一口一口将这热茶喝完。
    “说吧,到底什么事,”
    沈漓一口气喝完茶后,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看向沈澈,长眉一挑,“钩马阵的破阵之法我都教过你,我不信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新的钩马阵。”
    她弟兵阵娴熟一点不必她差,何况心机还比她深些,那什么钩马阵就不过尔尔,她真不信是她弟破不了阵才让她过来。
    不过这点疑惑,她自然也不会跟她夫君宁王齐成耀说起,毕竟齐王是皇家的人,有一些事上,她知道他弟会回避一些东西。
    “你饿吗?”
    沈澈却不急,“等你吃饱喝足再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我也叫人给你备了热水,要不要先洗浴过养一养精神我们好说话?”
    “去叫人给我弄碗面条来,”
    沈漓直接道,“多放些葱蒜,多浇点热油,我拌着吃。有肉的话,给我弄些大块的肉过来——急着赶路,一路上没好好吃过饭。”
    沈澈立刻起身吩咐了下去。
    趁着等饭的时间,沈漓又去小书房这院子的厢房里洗浴过。等饭送过来的时候,她也正好洗完了澡。
    头发也未梳起,湿湿的长发就直接披在了身后,也只换了她带过来的常服出来,是一身月蓝的袄裙。
    “阿姐女装不说话时,看着很是温和,”
    沈澈看着坐在对面正大口吃饭的沈漓,静静道,“也看着很素朴,一点也不像皇家的儿媳。”
    他阿姐的性子,本身就不适合皇家。当初宁王那边提亲,他们沈家其实很有顾虑……但无奈宁王很是殷勤,又是从小和他阿姐相识接触的,说起来像是青梅竹马,家里自然不忍心拒绝拆散。
    一想到前世宁王齐成耀的狠毒无情,沈澈眼底倏地一寒。
    “嗯?”
    正闷头大吃的沈漓听他这么说,抬眼笑道,“什么像不像,你阿姐就是你阿姐……你这是什么眼神?看我吃了你们几块肉,这么心疼的么?”
    沈澈笑了笑,见他阿姐吃的正香,装作不经意一笑道:“我在回云川路上碰到了谢明谨,将他一起带到了府里——你还记得谢明谨么?”
    “那家伙啊,”
    沈漓一听谢明谨的名字就笑,“一个小结巴啊,性子腼腆得要死,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个性子,还亏得是探花郎呢。”
    沈澈:“……”
    “阿姐,你说的是谢明谨么?”
    沈澈以为他姐记错了,“小结巴?腼腆?”
    当朝谁不知道探花郎谢明谨口若悬河辩才无碍,曾在朝中以三寸不烂之舌,雄辩满朝文士无一不服,结巴?
    谢明谨要是结巴,那普天下就没不结巴的人了。
    还有腼腆……谢明谨一向放得开甚至有些不要脸,他腼腆?谢明谨要是腼腆了,天底下就没厚脸皮了。
    “不是么?”
    沈漓大口吃下一块肉,嘴边都有点油,看着沈澈道,“一说话就跟蚊子哼哼似的,还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当初殿试指了探花郎,是因他长得好吧?”
    她和谢明谨见面并不多,第一次见面,还是她当初南下去寻一个铸剑师,凑巧碰到谢明谨和他几位友人的马车惊了马,被她上马控住了危势。
    后来谢明谨进京赶考,又和她弟沈澈交好,凭着这个,她又见过谢明谨几面。印象里谢明谨就是说话有点小结巴,还十分腼腆,每次说话他耳朵都能红透……这样她就更不好多说了,每次都匆匆一见,加起来也没说过多少话,
    “哦,还有,他貌似还有些嫌弃我,”
    这时,沈漓又吃了一块肉后补充道,“有一次我去寻你,在太学的客栈旁碰到他,抱着一摞书,有本书掉了,我正好碰见,好心替他捡起来,谁知他怕是我弄脏了他的书似的,猛地就从我手里抓了过去——就红着脸跑了!”
    沈澈:“……”
    他当初身死后一缕残灵飘荡时,曾看到谢明谨在沈漓的墓前烧了一些书:那书里,很多书页上都写满了“漓”字,各种笔体,或轻灵,或沉郁,或明快,或缠绵……
    第21章 你摸摸我的手
    “吃饱了,”
    沈漓满足地把碗底的汤汁也吃完,把碗往沈澈跟前一推,“看,干干净净——说吧,到底什么事?”
    沈澈又给她递过来茶,将茶放在她面前后,手却一直没放开,保持着握着茶杯的姿势没变。
    “干什么?不烫么,你傻了?”
    沈漓轻斥一声去拍他的手。
    “阿姐,”
    沈澈忽而低声道,“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凉了?”
    沈漓倏地一怔。
    这句话是她和沈澈小时常常互相开的玩笑,每次在练武场比试完,有时玩闹心起,其中一人会突然倒在地上,给另一个人说这句话。
    手是不是凉了,人是不是死了。
    没有别的缘故,也不是什么恶趣味,实在是这些年来沈家在大熹朝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死伤无数子弟。
    叔祖父,以及叔祖父的长子,二叔祖父等人,一个个马革裹尸而还,为大熹朝拼尽了最后一滴血。
    每一个死去的家人,躺在冰冷的棺中的时候,摸一摸他们的手,都是冰凉彻骨。
    身为大熹将士,为国而死死而无憾。忠心护国,是他们沈家的祖训,死生很多时候都成了寻常事。
    摸一摸,手是不是凉了,人是不是追随先祖而去……这就是她和沈澈儿时最常开的玩笑。
    再后来,就是新一辈的死亡。
    他们大伯父家的堂兄,战场上万箭穿心而死。他们叔家的两位兄长,一个伤重送回京都后不久身亡,一个莫名被指斥延误军机,结果被逼无奈自尽。他们父亲和大哥,也一样先后战死疆场,尸身送回京都的时候都是惨不忍睹。
    他们也长大了,知道了忌讳,这种玩笑再也不开了。
    此时忽而听到沈澈说这么一句,沈漓抬眼看向弟弟,正对上阿弟发红的眼眶和眼神中深邃冰冷的寒意。
    “阿澈?”
    沈漓轻轻道,“怎么了?为什么忽而说这个?年纪大了反而不懂事了么?这玩笑不许再开了。”
    “阿姐,我跟你说一件事,”
    沈澈坐在了沈漓对面,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打断我,无论你觉得如何,莫要惊呼声张。”
    沈漓察觉到了他的凝重:“放心,你只管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内的灯花一点一点跳跃,屋内两人对坐,屋外大雪纷飞。
    哪怕屋里放着炭盆,炭火很旺,但寒意还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浸透了骨,浸透了心。
    沈漓只觉得整个人都冷成了一个雪雕的假人,身和魂都似乎完全飘离在了这一片彻骨的寒凉之中。
    她对阿弟再熟悉不过,她知道她阿弟没有再跟她说笑话。而且……她心中并没有质疑。
    “阿姐,你都信我所说?”
    看着沈漓的反应,就连沈澈都有些意外,“阿姐没有怀疑,这是我在胡说八道?”
    重生这种事匪夷所思,而他说的东西,又是直接将他姐的枕边人,变成了沈家的死敌……他姐竟然像是一下子就信了?
    他知道他姐心机不够狡诈,但曾领兵作战的将领,又绝不是那种二傻子,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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