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抑制地嘶了一声,眼神突变,季长善持续发力,使出浑身的劲儿,“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昨夜受彭朗启发,季长善回家照着视频学了一晚上擒拿术,以备往后真遇见不法之徒的时候派上用场。她掰得不够熟练,否则能让陈月疏直接脱臼。
他攒起眉头,面部表情不似往常得体。这间办公室朝西,下午的日光斜入两米,陈月疏清淡的脸孔一半受光亮照拂,另一半深陷晦暗。季长善下巴紧绷着,他胳膊挣扎几下,低声请她放手。
撒开那只脏手,她捞过桌上的杯子,一如昨晚泼他满脸冷水,“以后请您自重。”季长善甩甩手腕,把散落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头也不回出了办公室。
她迈进电梯,等门关了才感知双腿发软。
脑海中重现他瞪圆的眼睛,那一条条红血丝遍布眼球,目光有一瞬惊异随即阴郁得可怖。光线与暗影把他画成阴阳脸,季长善从前见过的陈月疏永远温文尔雅,像刚才那样扭曲的面目还是头一回。陈月疏虽然身量纤瘦,但到底比她高大一些,真格动手,季长善现学的三脚猫功夫绝不可能占上风。
她回到办公室,当即报了家女子防身术的学习班。
彭朗的短信在付完款的那一刻抵达手机屏幕。他们二人只交换了手机号码,谁也没主动加下微信。他说晚上要请红果的孙总吃饭,问她能否推迟两小时在公寓见面。
季长善原本不关心彭朗的行踪,今晚约他也不过是为了谈谈回海城迁移户口的事,顺带提一嘴称呼问题。这两件事明天谈也行,但是既然他说了要跟孙总吃饭,季长善总不能放任他们在饭桌上相谈甚欢,再签一签订单。
能否干扰成功另说,她首先得摆出远方中层领导的态度。季长善于是回复:“彭总应该听过先来后到,您先答应和我见面的。”
七分钟过后,对方回信:“季小姐哪天办户口迁移?我先说明一下,那天我工作很忙,大概没空。”
季长善左眉上挑,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竟让她一时无言。
她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彭总这么忙的话,也许能理解我加班的辛苦。您给的资料,我实在没时间看,后天也没空陪您回家吃饭。”
彭朗没有再发来短信。
季长善整理好远方咖啡和同类竞品的对比分析,给红果的项目负责人拨去电话,约好傍晚见面。
此次招商,朗郁是远方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公司的产品运营相当成熟,上市七年以来销量稳中求进。红果的孙总行事风格颇为保守,选择朗郁大概率是看重低风险。和朗郁相比,远方唯二的竞争优势在于老牌外企的品牌效应和大厂相对优惠的价格。季长善先前跟上级批过百分之十的降价空间,假如红果和朗郁谈得太顺遂,她就采取低价策略。
哪个商人不图利润?
季长善将初步方案和咖啡豆样品交给红果负责人,对方处事精明,有意无意地打探降价空间。她瞧出红果尤为注重价格,想必朗郁的要价超出他们的预期,因而松口抛出百分之二的折扣。
饭局结束,已是夜里八点钟,她打车回家,走到公寓楼底下,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倚在门口抽烟。
他穿下午那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嘴角衔着火光,徐徐抽了一口,烟气缭绕,季长善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睛。
第6章 晚饭 季小姐很好看。
“季小姐怎么爽约?”
他熄灭半支烟,丢进门口垃圾桶,站在五级高的台阶上向季长善瞥来目光。俯视带来某种压迫感,季长善不喜欢处于弱势地位,于是迈上楼梯,跟彭朗相隔两米多勉强平视,“不是彭总先放我鸽子吗?”
彭朗没答话,走近四五步。一股烟草味儿掺进扑面而来的风,季长善嗅着淡烟气,记忆中出露融融火光。
早些年她也抽过几颗烟,呛得眼眶发红,仍要抽。她不由自主跑神,视线无意识地放低。天色已然黑透,屋内的白灯漫出一面光亮,彭朗借光注视面前这张脸孔。她长得很白,脸部轮廓鲜明,从正面打量鼻形小巧,睫毛低垂时,浓眉微微上扬,眉峰突出,透着股韧劲儿。
他沉静开口:“季小姐很好看。”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季长善左眉轻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问彭朗有无空闲谈一谈户口迁移。
“吃过晚饭没有?”
他话题跨度挺大,但是他们绛城土著逢人便问吃了么,季长善以为彭朗在进行迟到的客套,如实答吃了。然对方说:“我没吃。”
季长善也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您不是去跟孙总吃饭了么?”他总不会真为了三两句威胁就放弃谈生意的好机会。
彭朗挪动脚步,“没吃。”说完拉开公寓楼的大门,示意季长善进去说话。
她匪夷所思,像看傻子似的瞧他,彭朗再次请她进门,季长善走了几步,越过他又回头。彭朗慢慢跟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走,到了公寓门口,他邀请季长善去家里谈事情。
两间公寓格局相同,实用面积三十八点五。自从看过彭朗的资产证明,季长善更坚信有钱人都多少有点毛病。放着那么多套别墅豪宅落灰,跑这儿来蜗居,他大概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体验一下人间疾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