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我带闹闹去南边？还是运生猪？”
黎定国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闹闹才多大，高中都没读，以后就跟着我运猪，这也太……嫂子知道吗？”
“就是你嫂子出的主意。”余安邦气定神闲，“你只管带他出门就是，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走。”
黎定国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情景，似曾相识啊。
自己当年不就是这样被忽悠着去挑沙。
然后，累得个半死，认认真真回学校读高中了。
闹闹这倒霉孩子哟……
“大哥，要不再跟孩子好好说说？还是不遭这个罪了吧。”
他也不想去遭这个罪。
自从结婚后，他就很少去南边运猪了。
倒不是怕累，主要是小家需要他。
后来他媳妇怀孕，他就更加不放心了，索性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送猪肉上头，收入也不错。
这大热天的，要去南边运生猪什么的，他也不想好吧。
在家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儿子玩不好吗。
哪知，余安邦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劝，都不答应。
“总之，你把他往死里折腾。不是说他会开车了吗，刚好你看着，让他也开一开，两个人轮着来。搬搬抬抬的力气活，也别落下他。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你就什么时候带他回来。”余安邦道。
听得黎定国直咽口水。
这是不是太惨了。
不过——
确实得往死里折腾。
要是那小子不肯回心转意，自己岂不是要一直跟着在南边运猪？
不行，他可不想去南边了。
还是陪在媳妇儿子身边更舒坦。
于是，他重重点头：“大哥你放心，我晓得了，肯定完成任务。”
余安邦一听，顿时欣慰起来。
“定国，麻烦你了。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离开儿子有点不太好。不过大哥实在没有更信任的人了。余闹闹这小子是属驴的，骑着不走，打着倒退。有你看着，我才放心。”
“没事没事，大哥，你只管放心，我肯定将闹闹毫发无损带回来。”黎定国拍胸膛保证。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闹闹就被从床上挖出来，睡眼惺忪上了货车。
原本还有些困意，在车上颠簸颠簸着，他一点瞌睡都没有了。
因为天还没亮，太阳没出来，风吹在身上凉凉的，他一颗心也飞扬起来。
“叔，咱们这趟先去哪里，要走多久，到哪里让我开呗，我技术已经可以了，连我爸都夸。”
显得很是兴奋的样子。
黎定国眼睛盯着前方，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里已经开始骂上了。
小兔崽子，先让你笑着，有你哭的时候。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还早着呢，咱们得先去收猪，已经联系好了，估计要跑七八个地方。等猪收齐了，咱们再南下。这一趟，来回怎么着都得大半个月了。你先眯一会儿，现在还早。”
余闹闹却听得眼睛亮亮的，还要去收猪，一定很好玩。
他坐在驾驶室里，两条腿都翘了起来，就是他如今人高腿长，空间有限，折在一起有些不舒服。
不过，跟坐在教室里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还没有半点困意，就拉着黎定国闲扯。
“叔，你去南方，都去哪些城市啊。我前两天还翻了地图，南边还挺大……”
一张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非常地兴奋。
黎定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小子遭受遭受生活的毒打。
真的很欠。
于是乎，单纯的余闹闹就这样上了贼车。
只不过，他的耐力显然比曾经的中二少年黎定国强多了。
足足坚持了一个暑假。
就在黎定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这小子终于动摇了。
那是一天傍晚，暴晒了一天的太阳总算落山了，黎定国与余闹闹刚收完猪，两人都在水龙头底下洗脸。
黎定国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就听到余闹闹道：“叔，我觉得真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你每天累死累活，又是开车，又是送猪，有时候还要送肉，一个月一天都不休息，我爸竟然才给你几百块钱。我最近初步算了一下，就猪这项的收入，他能拿到的钱，起码是你的几十倍。”
黎定国就笑了：“但是你要想，货车是你爸买的，油钱是你爸出，车子有毛病，维修的钱也是你爸出。有时候行情不好，还要赔钱，那也是你爸兜着。我是固定拿工资的，旱涝保收。”
至于一个月没得休息，那就是拜你小子所赐了。
这话，黎定国也就暗暗在心里吐槽吐槽。
“我爸什么时候亏过钱？”余闹闹顿时来了精神，“叔，你仔细跟我说一说呗。”
黎定国想了想，就把有一年到处发猪瘟，他们收的猪路上死了大半，赔了不少钱的事情说了。
余闹闹听完了，沉默了许久。
最后，终于说出了黎定国期盼两个月的话。
“我觉得，我还是要回去读书。”
“当然要读书，读书就不会受苦。”黎定国差点感动哭了，“咱们今天收拾好，晚上我就送你回家。”
他也终于可以回家见媳妇孩子了。
却听余闹闹道：“我就读个高中吧，读了高中出来，我爸就没借口安排我干这种又累又脏，还没多少钱的活。他要是再安排这些活，我也不干。我问过了，好多地方招工，如果是高中毕业，待遇会好很多。”
“再不济，我就去做点小买卖。南方那边我观察了好久，我感觉来钱还挺快。就是我现在手里的本钱不够，我爸肯定也不肯借我。我们家是参加工作之后，就没压岁钱了。我继续读高中，再把压岁钱攒一攒，争取把本钱攒够。”
“我想过了，其实在学校更好赚钱。我妈那边不是有好多试卷辅导书吗，我帮她推销推销，到时候赚点差价。还有帮忙写作业，尤其是寒暑假作业，我觉得这一块的空间也挺大，都是能来钱的路子……”
余闹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滔滔不绝说起他的赚钱大计。
中心思想就是，现在赚的钱，是笨蛋才去赚的，他是聪明人，他要赚轻松钱。
他要像他爸一样，当资本家，剥削别人。
黎定国听完了久久无语。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