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济于事,孟希也出现后的每一句话,每一帧画面,以及段昊的诋毁都在颠来倒去重播,刺激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醋意和酸涩碾上心头,他好闷,也很烦,蔫蔫得没精神。
孟希也上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副萎靡不振的心酸画面。
顾晏屿坐在靠窗的位置,偏过头又遮着脸,阻隔了一切交流。
他的气息很弱,于是那抹穿过车窗撒下来的晦暗夜色就一点点攀上他的发梢指尖,企图将他和残月的孤冷融到一处。
孟希也给他时间冷静,吩咐Vita,“回酒店吧。”
说完降下车窗,涩涩的夜风抚弄她的脸颊,很败火,也顺便轻吻着边上人的发丝。
凉风吹散了顾晏屿纷乱的神思,他渐渐缓过神来,拿余光监视着孟希也的每一个动作。
她倒是悠闲自在,吹着风,哼着小曲。
孟希也不仅自在,还很有闲情,“Vita,开点音乐吧。”
Vita自然是有求必应:“好,您想听什么?”
孟希也:“随缘吧,切到哪儿在放歌就听。”
说完就自顾自划开手机,开始按顺序回群里的消息,车里暂时只有Vita切着电台的滋啦声。
顾晏屿望向她的眼神挂着几乎要溢出的愤懑,别扭道,“一会儿我不上去了。”
孟希也勾起嘴角,不走心地笑了笑,眼皮都没抬,“随你。”
“.......”顾晏屿觉得自己要炸,怒意比刚才对着段昊的时候还重。
他就是不爽孟希也从来没有一句软话,看出自己不开心,也不哄几句。
孟希也全然不在乎,打了个响指提醒Vita,“音乐呢?”
Vita立马随机选了个电台,广播里立马传出了应景的粤语老歌;
“深夜 沉默但其实跳动
车内 横巷内藏着爱侣抱拥
深夜人尽力 寻觅美梦
不要急 不要急 反正又空
心碎的 心碎的都也出发活动 寻活动”
孟希也惊喜地放下手机,拍了拍主驾的椅背,“手气不错。”
Vita尬笑了声,也不知道该应什么,透过后视镜瞧扫了眼顾晏屿臭到极致的脸,总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只希望接下来不会有一场恶战。
这首歌是孟希也心里排得上前叁的心头好,哥哥深情慵懒的快歌将潜藏在午夜的躁动因子逐一点燃。
跟着哼还不够,她还随着节奏扭动。
“一晚浪漫都可 永远美丽
让那些漆黑空间 引导爱意发挥
孤单的你跟我 都不想过Lonely night (Hold me tight)。”
发现顾晏屿正盯着她,就大大方方朝他眨了下眼,笑得比花还媚,像是在勾他:来不来?打不过就加入。
明明他们都是靠在窗下,中间的距离不足以点燃暧昧的气息,可光是盯着她开开合合的红唇,肆意扭动的纤细腰肢,还有在眼前不断跳跃的笑颜,顾晏屿感觉自己刚才的狠话撩得有点草率。
他哪里还能走得掉......
孟希也唱得很轻,细若蚊吟,咬字也很随意,不留心也听不真切,但她知道有心人能听得到,听到了,自然就勾到了。
她跟着唱道: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身边你 使我着迷
朦胧是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可否靠紧我 令寂寞默然逝。”
顾晏屿眸底的焦灼在融化,身换了层色彩。
边坐着的是毒药,浅尝过后,他上了瘾,明明知道厉害偏不肯逃,还巴巴去求药。
一曲结束,车停在酒店车库,孟希也下车前很随意地问他,“还走么?”
顾晏屿不答,打开车门,往里走,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孟希也非常满意,带上车门前叮嘱Vita,“这两天不用盯着太紧,周末前不给人家下手的机会,鸿门宴还怎么进行下去。”
Vita心领神会,“明白,我会办好。”
孟希也还哼着刚才的歌,慢悠悠得往里走。
她以为顾晏屿会先上去,没想到他进了电梯却按着暂停键等着她。
真乖,她很开心,小崽子就是再生气都那么温柔。
进了电梯,相对无言,孟希也抱着手盯着不断上跳的数字,仿佛能感受到身边那沸腾不止的焦躁。
门一开,灯还没点亮,顾晏屿就把她堵在玄关,焦灼的气息吞吐在眼前,捏着她的手指收的很紧。
怒气值到达顶峰,不爆发一次,他可能真的会疯。
“一边上药一边解释行么?”孟希也最会以柔克刚,双手攀上他的颈,慢慢贴近那汹涌起伏的胸膛,“晏屿,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小帅。”
本来要开口质问的顾晏屿被生生堵了回去,那张勾人的脸一贴近一开口,窜上头的燥怒就变了味,当下冷了脸推开她,换鞋后就往客厅走。
药箱他早上走的时候放在边几上,一眼就看到。
孟希也跟了过去,想帮他,他不让,“我自己来。”
又不客气地甩了句,“解释吧。”
孟希也坐在边上,将他脸掰过来,棉签也一并抢下,就是很霸道,“伤在脸上,这儿没镜子,你自己怎么上药?”
她沾了点药酒,轻点在他脸上,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往下带,动作很轻,神情紧绷,上药的同时还小心地帮他吹着,驱散药物渗入的刺痛。
顺便在心里把段昊五马分尸了几百遍,她家小崽子盛世美颜,可不能留疤。
顾晏屿不想顺从,但大脑压根就无法下达强硬的指令,看着眼前人紧张自己的样子,踌躇再叁,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孟希也先一步开口,“段昊那傻逼说的话你要是敢信,那可就太好骗了,我是那么没品味的人么?”
第一口气顺了,顾晏屿不吭声,但还是不爽,哼哼了声。
孟希也憋着笑,她怎么就看不厌他这副别扭的模样,拿了点消毒湿巾继续擦他手上污渍和血迹。
她很清楚要想开始今天的对话,必须以段昊入手,细细解释着,“我家老头和段家有生意往来,很看重那一次的合作,所以之前留着段昊对我有用。”
顾晏屿的眉宇间飞快闪过关于“有用”的理解。
“不是你想的那种,”孟希也终结了他的想象。
顾晏屿不依不饶,“那是哪种?”
孟希也浅浅回忆了一遍,“大概就是时不时吊着他,让他有希望,又各种得不到的那种。”
秋水般的双眸留恋在他的脸上欣赏了一遍,“我对美色的要求很高,他不达标。”
顾晏屿的耳根染了点红,很快进行第二番质问,“为什么跟警察说我是你的弟弟?”
她说得太自然,太流利,反而戳心。
孟希也笑了,她猜得果然没错,这小崽子气得是这茬。
名分问题,原本就是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争执点。
她既然说得出口,就已经提前想好了话术让他消气。
盖上药箱,她坐到顾晏屿身边,严肃认真起来,“两个原因,第一,警察到的时候你们叁个人身上都有伤,很容易判断现场的局面。我更像个后来的局外人,而且穿着打扮以及年龄都跟你们不搭,这个时候作为家属的身份开口,说的话更有分量。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会让现场的局面更加混乱,或许警察会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回去问话,施暴的罪行很可能简化为混乱的情感纠葛。说不准被段昊再添油加醋几句,警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这整件事,很可能这整件事都会不了了之。”
“第二,我确实也有私心,刚才说了,段昊对我有用,具体原因我无法细说,但只有他这次进了警局,对我才比较有利。”
这是孟希也第一次这么平等严肃地和他对话,没有几句玩笑打发过去,顾晏屿细细琢磨她的每一个字,找不到漏洞。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没有可以反驳的点,更何况里边这一段话里还有一句重点,“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有这一句,哪怕是个如果,后面的话他就都听不进去了。
孟希也说完了,镇定地坐在那里等他回答,看着顾晏屿脸上一点点褪却的冷冽,长出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
“去洗漱吧。”解释完了,她准备走,这一天下来,她是真的累。
这身旗袍实在裹得紧,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总怀疑自己会缺氧而死,于是急着想换衣服。
还没转身就被拉住了手,对上一张柔而不腻的脸,“我是你男朋友么?”
顾晏屿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缠上去紧紧锁住,怕她从自己指尖溜走。
现在轮到孟希也来算总账了,她冷笑,“不是,你是替身,是玩具,是我弟弟,满意了么?”
顾晏屿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孟希也不怎么走心地哦了声,“我要去换衣服,都解释完了,要走的话门在那儿,不送。”
“我不走了,”顾晏屿可怜巴巴。
孟希也不耐烦,拨开他的手,“那你自便,我要换衣服。”
“不准,”顾晏屿牢牢将她锢在怀里,发烫的唇贴上她的耳鬓,嗓音哑哑的,“姐姐,我不想松手。”
“说好的约会被毁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她身上的淡香无孔不入地磨着他的心智,左不过都是要投降的。
孟希也真的要喘不上气了,她还要命,只能实话实说,“你要再这么抱下去,我就要断气了。”
顾晏屿不撒手,他不听。
“顾晏屿,我没跟你开玩笑,这衣服勒了我一晚上,你再不松手,我真死你怀里......”
顾晏屿立马乖乖撒开,孟希也这才有机会好好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等她缓过气来,发现顾晏屿的眼神已从开始的无辜专向浑浊,脸颊上的潮红跟喝了叁大瓶没差。
低头一瞄,才发现旗袍领口的扣子开了,下摆也偏到一边,漏出腿上的吊带袜,这画面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赶紧催他,“先去换衣服洗澡。”
“我要卸妆,还想泡个澡,会洗得久些,你去客卫吧,”她伸手捏了捏顾晏屿滚烫的脸,眼神往下滑,黏在他自说自话起了反应的物件上,憋住笑,“乖,洗澡的时候小心避开伤口。”
顾晏屿尚且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抓紧机会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