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最终还是定在了立秋之后。
听闻顾晏跑到钦天监大闹了一番想把婚期提前, 偏偏那位监正大人是个犟脾气,对卜算的结果深信不疑,任凭顾晏软磨硬泡就是不肯松口, 最后还是嘉宁帝出面, 在几个吉祥的日子里挑了八月廿六这一天。
圣上赐婚虽免去了中间一些繁琐的步骤,但该有的礼还是要有。
既然婚期做不了主, 顾晏在其他事情上就格外上心。
郢国地处中原偏北,这个时节大雁刚从南方飞回, 飞往更北的地域。顾晏在雁群北飞的路径蹲守了许多天,亲自打下一对活雁作为纳采礼。
不仅如此,下给陆家的聘礼也十分丰厚,远远超出迎娶王妃的规格。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箱接一箱、源源不断地抬进侯府,短短两条街的距离竟然搬了一整天还没搬完, 负责统计的管事头都大了。
陆思妤甚至怀疑顾晏该不会把王府的库房都搬空了吧?
“离成亲还远着呢, 他现在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真是的……”
陆思妤坐在梳妆台前任母亲替自己挽发,铜镜里的她柳眉微蹙, 嘴角却不自觉地朝两边扬起。
“说明殿下对你上心呀。”
用翠钗固定好最后一缕头发,许氏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女儿——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夔王妃这个身份虽然重了些, 但有咱们侯府撑腰, 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帮衬, 而且殿下待你如此真诚——阿娘这心啊, 也就放下了。”
刚听到圣上降下赐婚圣旨的时候, 她紧张得手脚冰凉,唯恐圣上将女儿指给哪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或是许给某位皇子为妃。
是以得知赐婚对象是顾晏的时候, 许氏着实松了口气。
顾晏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 身份地位自不必说,人品和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在侯府拜师学艺的这些年里从未端过皇室的架子,对他们夫妇更是尊敬有加……
最重要的是,顾晏对阿妤很好,没有比他更让许氏放心的人选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顾晏明年及冠,按规矩应该前往封地就藩,阿妤作为夔王妃届时肯定要跟着去的。
想到这里,许氏轻叹道:“殿下的封地远在通衢三郡,富庶归富庶,可路途遥遥,往后一年也不知道能见几次面。”
她越想越感伤——连生两个男孩后才得来阿妤这么个心肝女儿,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半点苦都舍不得她吃,一转眼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陆思妤连忙安慰道:“阿娘别为没发生的事烦忧,陛下和玥姨爱子心切,想来会多留顾晏几年,不会那么早让他就藩的。”
还有一点她没告诉母亲。
如果前世在冰棺里看到的画面属实,那顾晏回京之后应该是登基为帝了,根本无需考虑就藩的问题。
但这一世……
她的行为改变了前世的轨迹,父兄安在,顾晏也没有远赴塞北,那结局想必也会有所不同。
“说得也是,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许氏又整理了下她的束腰,“快去吧,别让你哥哥他们等急了。”
陆思妤眼睛一亮:“那我们就出发啦!天黑之前回来!”
前些天大哥答应带她去庄子上摘桑葚,好不容易风波平息,今日终于得以兑现。
许氏朝她雀跃不已的背影喊:“桑葚性凉,莫要贪嘴啊——”
出了院子,两位兄长果然等她许久了。
“你和阿娘磨蹭什么呢,我和大哥在这等老半天了。”
陆思齐牵着一匹小白马,嘴上抱怨连天。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只懒虫居然不乘车,改骑马了?”
“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女,骑个马怎么了?”
陆思妤接过缰绳,朝兄长身后张望,却没见到最想见的那个人。
“顾晏呢?不是说要来?”
“殿下有事耽搁了,让我们先行。”陆思渊递给她一顶帷帽,“春寒料峭,戴上吧。”
催情散的事虽然以方乐怡为主谋告终,但他们对背后真正的黑手心知肚明——经此一出,太子算是和定远侯府直接撕破了脸,加之顾晏和阿妤定亲,保不齐会刺激他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举动。
陆思妤没有细想,接过帷帽乖乖戴上:“那我们先走吧!”
出城门,过七里桥,避开大道走林间的兽径。
陆思妤很久没有骑马了,此刻左手握缰绳、右手扬长鞭驱策着身下的马儿,酣畅淋漓地驰骋在偌大的林子里,竟让她生出几分快意江湖的错觉。
陆思渊知她是在京中憋久了,也不阻拦,保持着视线所及的距离,和弟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近百回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京郊的庄子。
“徐伯,好久不见!”
陆思妤利落地翻身下马,提前接到消息、早早候在门口的老管家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又不能真的责备主子,话到嘴边变成委婉的劝诫:
“哎呦小姐,您这……骑术真好。但乡野不比城内,道路难走得很,下次还是乘马车来吧……”
陆思妤只听见了前半句,自豪道:“是吧!我虽然懈怠惯了,但这骑术一点没落下!”
徐伯:“……”
策马疾驰蒸腾出一身香汗,陆思妤扯下帷帽,不料用力过猛,导致纱布被发钗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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