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shida不好意思起来,尽可能礼貌的回答:“谢谢,不用了。”想要躲进自己房里,迟疑了片刻又退回来,开口问Han:“我听G说,你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没错。”Han点点头,回答的十分坦然。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会在那所医院里?”。
“你是说‘疯人院’?”Han笑着反问。
“随你怎么说吧。”Yoshida变得有些严肃,等着他回答。
Han便也认真了些许,放下手里做饭的家什,说:“为了变诚实。”
“你骗过许多人?”Yoshida问。
Han没有理会他话里挑衅的意味,只是笑了一下:“为了对自己诚实。”做完饭就走了。
那天之后,Han不时出现在他们的公寓里,一般总是半夜里来,午后离开。等到G晚上回来,就会坐在起居室的窗台上吃他留下的晚餐。Yoshida心里仍旧对他有些芥蒂,总喜欢半真半假的调侃他们几句,G却没有丝毫气恼,笑着说:他就是我的dirty little secret,那又怎样?
Yoshida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这对G来说这是种好的变化,她似乎终于愿意敞开心扉,变得就像那些普通女孩子一样了,和喜欢的男人一起出去,向朋友描述他拥抱她时的感觉,以及她搂住他脖子的方式,他说的话,做的事,有时极端,有时有趣。但另一些时候,Yoshida又感觉G好像变的比从前更与世隔绝了,她经常和Han整日整日的呆在房间里,不管是敲门还是电话铃声都不理不睬,充耳不闻,甚至连工作也变得比从前少了许多。
七月,夏天渐渐酣畅淋漓。G一连几天住在Han那里,周末的时候,他们邀请Yoshida过去吃早午餐。Han的公寓在泽西城一个墨西哥人聚居区里,卧室的窗子对着一片墓园,夏季甜辣的阳光下面,一眼望出去全是灰色白色的平顶建筑,稀落的树和草坪,像极了电影里中美洲小城市的情景,即安宁又满是生活的味道。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G穿着Han的衬衣,脸上不施脂粉,头发在脑后梳成松散的髻,桌子下面两个人的脚叠在一起。Yoshida格外喜欢这温情的画面,一直混到傍晚,才和他们告别,去坐车回曼哈顿。
G把他送到车站,一路上Yoshida假装成又厌烦又嫉妒的闺密,玩笑道:“你要是打算结婚,一定早点告诉我,我需要时间消化这消息。”
G便也顺着他说下去:“如果真有这一天,你会是我的best man,反正我也找不到人来做伴娘。只不过,我从来不去想下个季节的事情,Han可能连明天的事情都没想过。所以,我恐怕只能答应你,如果我要去抢银行,一定打电话找你来望风,如果我杀了人,一定叫你来帮我分尸。”
Yoshida大笑,夕阳西下时,他登上回曼哈顿的巴士,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回头看。
G站在车站上朝他挥手,大声对他说:“记住,你是我的best man。”
在她身后,橙红色的太阳正慢慢落下,一群说西班牙语的小孩唱着歌穿过马路,曲调很熟却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车子走远,他又想起G刚才说的话,他不知道她说“不想明天的事情”是不是当真的,那句话带来的宿命的伤感一直伴着他穿过隧道,回到曼哈顿。
(part4)
如果撇开那些短暂的忧伤,那年夏天是Yoshida记忆里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G和Han只是其一,随之而来的方方面面也都连带着变得悠然而美好,甚至连他自己也和老情人儿Jaco重修旧好,似乎只缺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吻了。虽然他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happily ever after,但却还是用一部老式胶片相机拍了许多照片,妄图记录下那分分秒秒。照片里全都是东村陈旧普通的景物、他的朋友和邻居,G和Han也在其中,画面上所有的人和物似乎都被他的好心情感染,长出轻快的翅膀,微微悬浮在半空。那些照片是他那几年里最好的作品,他很快卖掉了其中的几张,赚了一笔小钱。
到了八月份,他终于得空去度假,和Jaco在东汉普敦镇的海滨合租了一间小房子,准备在那里度过夏天的尾巴。
汉普敦的日子总是那样的——整天整天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每日起床之后,打着哈欠光着身子,在屋外放一把躺椅,晒太阳,看海,摇啊摇啊,听脚底下潮湿的松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几天的工夫,他已经看了许多页书,许多部电影,重拾起吃早饭的习惯,胖了足足五磅,渐渐忘记城市里烦忧的事情。他和Jaco惊讶的发现,这宛若孤岛上的日子并未让他们厌烦彼此,渐渐的便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认定,此生,就是这个人了。
差不多一个礼拜之后,Yoshida接到G打过来的电话,说她接到一个活儿,在Montauk一座海滨别墅里拍一籍照片,可能要在汉普敦呆上两三天。他很高兴,觉得这个假期再完美不过了,告诉G这里的地址,要她得空就过来住。
那天傍晚,他和Jaco骑车从菜市场回来,G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们一起做晚饭,辣菠菜,香草,各色番茄,加橄榄油,胡椒,海盐,和无花果醋,再撒上一大把蓝脉芝士。三个人坐在屋外一边吃一边聊天,那是个晴朗的月夜,抬头就看得见星星,餐桌上还有长岛本地出产的红酒,G破天荒的喝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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