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看到我们就说:“e,你给Caresse穿的太粉了。”尽管不满周岁,宝宝的打扮也躲不过她的品评。
而Nicole每见到一次,都不会忘记说,Lyle小时候,十个月大就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叫他爸爸的名字,所以,Caresse到现在还只会叫妈,肯定是我这方面的原因。
我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只回答:“男孩子这么早会讲话,倒是满少见的。”心里觉得难以置信,都要离婚了还要听所谓的婆婆嫌这嫌那的。
只因为有孩子,无论如何分离,似乎总也离不彻底。
到了六月,Caresse就要过一岁生日了,她会叫妈妈,握紧小拳头,能摇摇晃晃的自己走上几步,一只手拉着我可以走得很稳。她健康强壮,到那个时候为止从来没有生过病。一天又一天,她越来越漂亮,面孔粉白,头发是柔和的棕色,细而柔软,发稍微微打卷,睫毛浓密卷翘叫所有人羡慕,随便什么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特别清甜的奶油味儿。她长得像Lyle多一点,但有两个地方明显像我,微微向上的眼梢,和尖下巴颏儿。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Caresse确实不是个叫人惊喜的孩子。她半岁才会主动翻身。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加上Claudia的育儿秘诀,才在她九个月大的时候教会她往前爬不倒退。她甜美,漂亮,好脾气,却完全不是我想象当中的样子。我从前总以为自己会生个聪明、敏感、火爆脾气的孩子,就像我自己。但是,基因神奇,她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管它呢,我爱她,她随便笑一下就能感动我。
周岁生日之前,Nicole请到一个据说很有名的摄影师给Caresse拍肖像照片。我特地请了半天年假,跑到Madison Avemue和东三十一街那里看他们拍摄。那天雨下的不小,从二十八街上的地铁站出来,Lyle打电话给我,在地铁站附近把我捎上。Caresse在车上睡得挺熟,直到车子停下来,开关车门的声音才把她吵醒。
摄影师是个年纪挺轻的日本人,名字很长,我就叫他Hiroh。摄影棚里陌生的环境让Caresse大哭了一阵儿,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抱着她,一边哄一边到处乱晃。直到雨逐渐停了,淡淡的日光透过角落里一扇狭长窗户照进来,我抱着Caresse站在窗边,让她看外面的景色,好慢慢安静下来。Hiroh端着照相机走过来,对着我们按下快门。
“这样的光线很美,很难得。”他放下相机告诉我。
于是,那天的第一组照片里面,我和Caresse都是湿漉漉的样子。她眼睛里挂着泪珠,我头发和衣服上沾满雨水。我抱着她,她搂着我的脖子。两个人在雨后洁白清澈湿漉漉的日光里面,那光线带着些忧愁,却不沉重。
“拍得真好。”我看着麦金塔电脑屏幕里的自己说。
“纪念日的时候可以再来。”摄影师回答。
“什么纪念日?”我没听懂。
“结婚之类的。”
“我们离婚了。”我说,想想不对,又接着一通解释:“还没离,不过分居了。”
我尴尬的要死,听的人倒没觉得我很奇怪,第二天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我同意了。
我们在一间轻松随便的餐厅见面,店堂里播放乡村音乐。坐定之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以吻封笺。”
“什么?”
“以吻封笺,这首歌的名字,Jason Donovan。”
我不太记得那天中午我们究竟还聊了些什么,不过整个谈话差不多就是上面的样子,我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也搞不清我在说什么。他英语说得无可指摘,只是我们太不同了。他比我小一岁,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喜欢用动作和图像表达自己,而我显然更习惯喋喋不休的说话。我们断断续续的约会过几次,我暗示过不行,但过几个礼拜他还是来约我。快到八月的时候,我发觉此人竟然和Natasha Poly,Doutzen Kroes,Caroline Trentini很熟,他那个长的异乎寻常的名字也时不时地出现在Cosmos杂志上面。Nick知道之后,开始在旁边撺掇,让我千万等到秋季时装周之后再跟Hiroh拗断,他要T台边上第二排的位子,说不定还可以在招待会上搭上个麻豆。
而事情过去很久,Lyle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则是这个样子的——他皱起眉头,慢悠悠的嘲笑说:“那个人,不是同志吗?”
然而,无论是为了布赖恩特公园里大帐篷的门票,还是别的什么,我和Hiroh之间的联系没能持续到秋季。八月结束,九月来临的时候,他给我留言,问想不想去看一部电影。那个时候,我正为了另一件事发愁,转头就忘记了给他回电话的事情。等再想起来,已经是两个礼拜之后了,我订了一个装满雪白洋桔梗的棕色仿皮纸礼盒送到他的摄影室,算是道歉。他打电话来说谢谢,问我怎么想到给送花给男生的?我们互相说“保持联系”,然后,就没了音信。
开头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对。满不在乎的跟Nick解释,自己毕竟已经习惯了美国车,突然换了日本车一定不能适应,哪怕那是辆雷克萨斯。而我又比较老派,做不到不带感情的试一回车子。
说归说,我慢慢的开始捉摸,跟Hiroh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不行?两个人的确很不一样,不过那种不同似乎也超不过我和Lyle之间的分别。在第一个吻之前,我根本没想过和Lyle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区别,可能就在那一吻之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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