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她找上门来之时,还曾试着抗拒过。
但,没能忍住。
“不过是巧合罢了,孤喜欢上的姑娘,正好是你曾喜欢过的,你不用妄自揣测,孤没那么缺德。”
顾景渊眸子微微一动。
缺不缺德,他不好说,只意外他嘴里说的那句喜欢。
他倒是敢承受。
顾景渊瞥过头,没去看他。
实则在离开江陵时,他就已经放弃了,他知道他和唐韵不会再有可能。
在蜀中的小院子里,再遇到她时,他心头确确实实也生出过心思,但已与往日那份无所顾忌,干净炽烈的爱有所不同了。
他没有了自信,反而是有了退缩和顾忌,也做不到像之前那般,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她。
因他知道了,她并不喜欢自己,从一开始,她便从未喜欢过他。
他放不下的也并非是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心疼她。
这辈子,一个唐家,已经让她受了太多的苦了,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她今后的人生,能够顺遂如意。
但他周凌,实在不是个东西。
又是威胁,又是欺骗。
他哪里来的真心。
太子见他跪在那一直不出声,也没打算同他再说,直接道,“孤今日告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明白,孤没什么对不起你,你也别摆出一副孤欠了你的模样,尽早认清形势,你闹了这出要死要活的把戏,又是辞官,又是跑军营,如今有家不归,你做给谁看?除了你那位被你折腾得整日睡不着觉的母亲,没有人会心疼你。”
唐韵会心疼他吗。
不会。
她知会心疼自己。
太子最后再提醒了他一句,“不管之前你对唐韵是何心思,但如今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做孤的太子妃,你就得将你的那些念头,给孤断干净了。”
不该想的别想,不该看的也别看。
好好地回他的国公府,当他的三公子。
工部侍郎一职的官是他自己辞的,他断然不会给她补上,他想要,便凭着自己本事就再去争取回来。
“孤只给你半日的时辰,明日一早,你自己收拾东西先回江陵。”半日,赵灵也应该回来了,他没必要再呆在这儿。
见得越多,越是忘不了,得迟早断了他的心思才行。
顾景渊的脸色有些难看,沉默半刻后,到底还是应了一声,“是。”
“先跪半柱香吧,好好想想为你日日抹泪的顾夫人,长点记性。”国公府的大公子、二公子,都很醒目,唯独他三公子欠磨练。
多半也是仗着自己排行小,娇惯坏了。
顾景渊从小便服太子的管,就算如今两人因唐韵,起了生分,太子这般出言让他跪着,顾景渊心头也并无过多的怨言。
太子训完了人,也不知道该什么了。
眼睛一团黑,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干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熬。
片刻后,太子便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转过头及时地同顾景渊道,“起来吧。”
顾景渊没起来,半柱香的时辰未到。
太子:.......
“孤让你.......”
话还没说完,唐韵已经跨步走了进来,见顾景渊突然跪在了那里,神色一愣,看向太子。
他又疯了吧。
不是杀就是跪的。
人家好歹也是一位高贵的公子哥儿,又是朝中的臣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能愿意留下来伺候他,已经很不错了,他倒是说罚就罚。
“殿下。”唐韵走到了太子身边,虽不知道顾景渊哪里惹到他了,总也不能让人一直这般跪着。
唐韵瞧了一眼屋外候着的两个丫鬟,转头同太子道,“要不还是唤个丫鬟进来伺候吧。”
既是出门在外,也不能处处都讲究。
她瞧蜀地的这两个小丫头挺懂事,且也知道如何伺候人。
太子:......“不用。”
唐韵倒是不明白了,又问道,“殿下可是觉得适才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再去让人备一份......”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顾大人,退下。”
顾景渊终于起了身,“臣告退。”
脚步刚跨过门槛,唐韵突地也起身跟了出去。
太子:......
太子一瞬站了起来,“唐韵!”他只是瞎了,又不是死了。
她想干嘛,她莫不是又心疼上了。
跪下怎么了,臣给君跪,不是应该?
太子气得不轻,起身想追出去,奈何眼睛看不见,腿一下撞上了榻脚,身子一阵摇摇晃晃......
唐韵没有理他。
她有事找顾景渊。
适才她听大舅舅说了,昨儿若不是顾景渊带着大舅舅四处寻人,大舅舅如今怕是都还不知道她在哪儿。
唐韵想对她道一声谢,顺便也想同他道声歉。
因自己和太子的恩怨,回回都将他卷入了进来,上回更是让太子误会,险些发疯要了他的命,适才那般跪在屋子里,多半也是因为自个儿。
唐韵出去后便唤了一声,“顾大人。”
顾景渊意外地驻了步,回头看着她,倒没料到,屋里有那么一位醋缸子在,她还敢跟着自己出来。
唐韵几步走到了他跟前,笑着道,“昨日多亏了顾大人,否则大舅舅还不知道该怎么着急呢。”
对于她同自己的见外,顾景渊早已经习惯了,只道,“唐姑娘不必介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还有一事。”唐韵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看向了他,道,“我同顾大人之间,一直都乃清白,但顾大人却因我,再三蒙受冤屈,我很抱歉,不过顾大人放心,我会同殿下解释清楚,往后不会再让顾大人受了冤枉。”
顾景渊微微一愣。
唐韵眸子落下来,垂目轻声地解释道,“我同殿下或许并非顾大人所瞧见的那样,我是甘愿留在他身边的。”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喜欢他。”唐韵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顾景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染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女儿羞,胸口猛地一缩,一股子失落酸酸涩涩地一瞬蔓延在了肺腑之间,却也不再去挣扎半分。
反而有了一种认命。
她喜欢就好。
一阵沉默后,唐韵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顾景渊,真诚的道,“多谢顾兄,对不起。”
她想让他,往后不要再为了她而伤神,更不要去为了谁,耽误了自己的仕途。
他是国公府的三公子,风雅高贵,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机遇,这辈子断也不该止于此。
他不该再留在这儿,当回去江陵。
明日她就要回去了,希望他也能想明白,早日回到江陵。
他想她过得好,同样,她也想他能过得好。
她感谢他在自己最困难之时,没有抛弃她,抱歉自己却没有因此而爱上他。
当年几个玩伴,也就数自己和顾景渊的年龄相仿,喜好也相似,是以,一直都走得最近。
但这段感情,是从‘兄弟’开始,便也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她如今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
但她想,曾经的那些青涩岁月,并不会因岁月而遗忘,他之所以执着地念着自己,或许并非紧紧只是因为喜欢她,还有,他放不下的儿时时光。
她也没有遗忘。
但她更想往前看,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沉下心来,好好去期待,去迎接将来。
她希望顾景渊也能和她一样,好好地为自己的将来而打算。
她这一句话,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自相矛盾,可顾景渊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突地一笑,片刻后,便也转过头,坦然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没再同她多说一个字,只点头应了一个,“好。”
他明白了。
唐韵见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又有了往日的几分阳光,便也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了。”
唐韵说完,正要返回屋里,跟前的顾景渊突地俯身靠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没瞎。”
别那么容易被他欺负了去。
唐韵一愣。
刚抬起头,诧异地望了过去,便见顾景渊一瞬直起了身子,转身下了院前的台阶。
唐韵:......
果然他这眼瞎,只是针对自个儿。
*
唐韵适才奔出去找顾景渊的那一刻,太子激动地,就差一把撕开眼睛上的白绫,出去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