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分钟内收到了那笔钱。
打了出租就往医院跑。
医院大厅。
她给医生打电话。
占线。
她进了电梯,去往手术室的那层,电话信号被隔断。
往手术室的方向跑。
她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心内疑惑,做手术不应该穿冰蓝色的手术袍吗?
她眼熟的医生走到她面前。
“医生,我把钱凑齐了。”
“姑娘。”
“可以手术了。”
“姑娘你听我说。”
纪涵央愣愣的看着他,手里是她存着钱的那张银行卡。
“你爸刚刚……走了。”
纪涵央笑了,她摇头:“医生你别和我开玩笑,就差几分钟,怎么几分钟的时间人就没了呢?”
“是不是我爸说要安乐死什么的?你别听他的,他是怕我给他捐肾唬你们的,我和他去解释,说是肾.源真的找到了,是真的找到了,不用我捐……”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
最后泪水糊眼,周遭一切都是模糊。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但她还是擦着眼泪站直身子,扯了抹笑,礼貌又客气,“麻烦你们了,医生。”
签了字进去认领遗体。
结束之后,又把那些钱一份一份转回给人家,还道了谢。
郑泽惠、文菲竹和宋萍她们最开始还不解,怎么半个月就把钱还上了呢?后来稍稍琢磨一下,也就懂了。
不过谁都没说什么。
这是一月尾,二月初,今年的春节来得格外早。
别人家在喜气洋洋的过春节,只有纪涵央一个人在给父亲办葬礼。
而她通过北外MTI初试的通知,比向考诤的电话早来一天。
办了个简单的葬礼,父亲工作单位那边来了几个人慰问,纪涵央和他们不熟,最后也只是点头致意。
葬礼办完了,她的存款所剩无几,可父亲墓地的钱还没有着落。
向考诤期间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通通拒接。
最后拉入了黑名单。
她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她只觉得好没意思。
但她隔了几天又把向考诤从黑名单拉出来。
因为纪涵央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不知者本就不怪,她干嘛胡乱撒这种气呢?
人家又不知道你打电话要的是救命钱。
更何况,人家是你男朋友,又不是你提款机,没那义务。
她拉出来的下一秒,就给向考诤去了个电话。
接通的那瞬,她听到对面有呼啦的风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
“阿诤。”她咽了口口水,“抱歉,前阵子我……”
“吃早饭了吗?”
纪涵央一愣:“什么?”
“在你家楼下。”
“给你买了早饭。”
纪涵央眼睛一热,喉咙里有点哽咽:“还没……”
“下来。”
他靠着黑色的法拉利,是范苇珠送他的那辆,不是在学校吗?
他一身修长英挺的大衣,黑色的切尔西靴踩在覆了层薄雪的底面上。
左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是个打包盒,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处理些什么,似乎很忙,眉头紧锁。
所以她走到他面前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阿诤。”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摁灭,他抬头看她。
她憔悴了很多,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苍白无力。
他动了动喉咙,那句“我是来要一个解释的”终究没有说出口。
“生病了?”
纪涵央摇摇头,笑了笑,“只是有点着凉,不碍事,吃过防感冒的药了。”
向考诤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提到她面前:“早餐。”
“杏仁豆腐。”
纪涵央一愣。
是她高中常去买的那家。
她接过来:“谢、谢谢。”
向考诤去牵她手,无奈的笑:“你谢我做什么?”
纪涵央顿住,大概是之前借钱又还钱,说多了成口头习惯了吧。
“你们研究生开学是什么时候?”
“九月。”
纪涵央点了点头,她坐在副驾驶,打开了那盒杏仁豆腐,拿勺子挖着吃。
“你初试过了吗?”
纪涵央点点头:“过了,专业第一。”
“嗯。”
两个人又没话了。
她安安静静吃着这几日来唯一一口热食,喉间梗塞,不敢说话。
怕说了他问。
问了她不知道怎么答。
时至今日,她最怕的竟然是向考诤知道了会自责、会愧疚。
他对他姐的那份愧疚叫他丧气了一年,虽然自己这事与他真的无关,但他好不容易重拾精气神,向考诤心里那份天之骄子的傲骨,不能再被折一次了。
她只想看他永远意气风发。
向考诤看着她吃,一言不发。
良久。
她把那盒杏仁豆腐吃完了:“很地道。”
向考诤笑笑,“嗯”了一声,他以为她会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一家的杏仁豆腐”,然后他就可以说“因为我特意问了你高中的女同学”,然后借机再说,“你看啊央央,我了解你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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