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发高烧了,找大夫。”
杨久压低了嗓子说。
她知道主将重病于军中的意义,特别是宁王,他可是军中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知晓他重病,说不定会动摇军心。
陈松延一愣,神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下巴绷得紧,“你回去照顾王爷,我立刻去喊人。”
他没来得及披一件衣服,就穿着普通的棉袍冲进了夜色里。
同住的小甲小乙看向杨久。
杨久轻声但严厉地说:“就当没听见,把自己当死人,回去睡觉。”
二人不是不知轻重的,立刻点头,不添麻烦。
杨久转身往大帐走,心中沉沉的。她想到了宁王崩裂的伤口,那是久治不愈的创伤,又加之不断的奔波和作战,他始终得不到休息,应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病来如山倒,特别是平时身体很好的人,一生病就来势汹汹。
现在的医疗条件,伤口感染几乎要人命吧。
站在大帐的门口,杨久叹了口气,伸手接住一把雪花,“穿来的要是个理科生,应该能用发霉的西瓜做出青霉素。”
她是个只会做菜的文科生。
哒哒哒。
一连串的脚步声,
杨久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一群人跑了过来,有沈长年、有崔孟两位将军、有挎着药箱的两三人显然是大夫,陈松延紧跟在他们身后。
几个人从杨久身边鱼贯而入,沈长年走过去时深深地看了眼杨久。
杨久立刻低了头,别看她,她胆子小。
在门口踌躇了会儿,杨久走了进去,看到屏风被挪到一边,宁王躺在了床上,身上沉重的铠甲脱了,衣袍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膀。
伤口原来不仅仅是崩裂那么简单。
打仗的时候又叠加了新伤,几可露骨。
油灯微弱的光就照着那个狰狞的地方,杨久看了眼就别过了眼睛,深深地做了两个呼吸,她由衷的佩服宁王,这么严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什么都独自扛了下来。
他不是天潢贵胄,天家子孙吗?
不是应该身娇肉贵吗?
杨久扪心自问,自己要是穿越了拥有宁王这种身份,肯定当个嚣张跋扈、挥霍无度的公子哥儿,才不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呢。
宁王真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王爷的伤口已经有腐肉,必须刮去疗伤。”
“这个伤口久治不愈,又叠了新伤,创面感染,引起高烧不退,怕是……”
“怕是什么?”沈长年烦躁得犹如憋着怒气的狮子,瞪大了眼睛看大夫。
年纪最长的大夫拧眉摇头,“王爷此次怕是凶险。”
“你……”沈长年大手抓住大夫的衣领,大夫的小身板立刻就被提了起来。
靠近的杨久咋舌,古代版医闹不成。
“沈长年你老毛病又犯了,让老宋说下去。”崔将军拦住沈长年,姓宋的军医才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估计宋军医也习惯了,拍拍领子,神情不变,“我要给王爷处理伤口,如果王爷明早能够退烧,就能否极泰来。”
“如果不呢?”
沈长年瞪大了眼睛,声音几乎低吼地问。
宋军医抿了抿唇没说话。
杨久知道,如果始终高烧不退,王爷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宋军医打开医箱,里面各色刀具、药物,他拿了一把刀出来就要去给宁王处理伤口。
杨久大惊失色,阻止的话脱口而出,“等等!”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杨久瑟缩地向后退了一步。
第14章 开荒第十四天
“害怕血腥就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沈长年冷着脸,瞥向杨久的那一眼已经把她归入死人。
转而看向宋军医,“动手轻点,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陪葬。”
宋军医要是手不稳,估计就要和杨久送作堆了。
宋军医无奈苦笑,“我也希望王爷平安无事。”
崔、孟二人同样心焦。
战事眼看着刚定,这时候主将有个三长两短,军心不稳哪,更有监军在侧,帝都皇座上那位是个什么心思,大家再清楚不过。
他们几乎是王爷初至边关就跟随,时间最长、资历最久,各方面顾虑是有,更多的还是对王爷本身的关切。
也是宁王最信任的人。
从他出事,唯有这些人赶来就知道了。
稳了稳心神,宋军医拿出了一把趁手的薄片小刀,出乎杨久的预料,工艺极好,用来割肉,手起刀落,应该不会太疼,前提是消毒了、消毒了……
消毒了吗?
眼看着宋军医拿着刀子欺身上前,杨久鼓足勇气,再一次喊,“等等,你用未消毒的器械给王爷处理伤口,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再一次出乎意料,宋军医竟然没有迟疑就接受了消毒二字,在其他人特别是越发暴躁的沈千户开口前抢先说:“刀具我都有在沸水中煮过,做了细致的清理。你说消毒,消灭毒素吗,倒是贴切。”
说完,宋军医打算继续。
尽人事听天命,王爷的伤口久治不愈,他穷尽毕生医术都没法医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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