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公子 。”小乙把篦子塞进腰带里,双手灵活地开始给杨久扎头发,他喜欢公子说的那个“帮”字,这些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应当做的,是伺候主子的本分,但公子从不理所当然,总是帮字开头、请字紧随、谢字收尾。
干起活都觉得好开心。
小乙在宫中跟着的师父是梳头的,没机会给娘娘们梳头,小乙学了后就给不少小宫女梳过头,普通的双丫髻他信手拈来,复杂的留仙髻、坠马髻也得心应手。
手上握着的头发浓密黑亮,梳了坠马髻肯定风流。
小乙心中划过诡异的想法,深深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怎么握着公子的头发想女子的发式。
男子发式亦能够做些花样,小乙用篦子在杨久后脑两侧留出两缕头发编成小辫,两股小辫子往上与剩下的头发同梳成发髻,杨久不喜欢带发簪、发冠,就不点缀什么饰品了,这么扎,待会儿戴上帽子也不会头发散乱。
“公子略打扮就赛过许多女子,当真好看。”小乙赞叹。
在事实面前,陈松延不得不点头,从未见过如此容貌出色的男儿。
“谢谢,小乙手真巧。”
杨久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美滋滋,她现在的打扮去拍古偶肯定绰绰有余了吧!
古偶剧的妆发应该看看她的样儿,女扮男装应当是这样的!
小甲,“……”
感觉自己是这个屋子里唯一清醒的人。
杨久戴上帽子,“走啦,我们去东跨院。”
东跨院,聚集了不少匠户,有铁匠、有泥瓦匠、有木匠……师傅们虽然住在一处,却不工作在一处,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也知道嘴巴要紧,不能多说什么。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铁匠在砸铁,呼呼呼呼,是风箱拉动的声音,风吹进炉膛里,火焰更加旺盛。如果说煤饼炉子里的火是灵巧的小蛇,那炉膛里的火就是狂啸的火龙,猩红的炭炙热、耀目,火龙盘旋其上,将铁烧得通红。
铁块拿了出来开始捶打,形状变长,一把剑的雏形渐渐出现。
剑胚再一次送入火中,与炭火亲密交融,如同耳鬓厮磨的激情男女。
整个北境都很冷,打铁房里却热火朝天。
师傅们赤膊上阵,衣服根本就穿不住。
汗水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进裤腰带里,肩膀上狰狞的伤疤诉说曾经伤口的惨烈,伤疤是新的,还泛着淡淡的肉粉色,如果杨久在这儿肯定不赞成赵禛不爱惜身体的举动。
年纪轻轻的时候不爱惜,以为自己的天赋点在了痊愈速度上,殊不知年纪大了有你受的。
“王爷,甲字房那边有消息。”巴魁走进来说。
赵禛点头,将剑胚放进沉浮着冰块的冷水中,呲,瞬间水气弥漫。
骤冷的剑胚拿出来,未开刃的剑还未经过彻底的千锤百炼,但其韧度、 硬度已经让赵禛心脏快速跳动。
更旺的火,漆黑的地下能源,给铸铁融入了神秘的力量……杨久会猜测地说,难不成是碳元素多了?一切都能归于科学的解释,科学发展程度不高时,一切又能解释为玄学。
巴魁见了,双手抱拳说:“恭喜王爷,得此秘宝是神佛庇佑。”
铁匠们纷纷作揖恭贺,他们铸铁多年,原以为技艺就这样了,没想到又能够有新的精进!
赵禛岿然不动,面色如常,他放下剑胚说:“继续捶打,可……”
耳边忽然响起杨久的声音——调料多的时候就味道丰富点,调料少的时候味道就自然点,王爷不喜欢放了胡椒的南瓜烩饼子,那我下次不放胡椒啦。
他说:“不同的金属融化在一起锤炼,试试韧度和硬度,有成者,赏。”
铁匠们应诺。
古籍中记载的轩辕、龙泉、干将……早已不知在何方向,它们的铸造方式没有流传下来。
璀璨的过去没法复刻,但广阔的未来可以创造。
神兵利器,说不定就在不经意间打造出来。
赵禛换了衣服去甲字房,那边围了一些人。
东跨院明松暗紧,能够进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赵禛看到舅舅、大妹妹,焦孟几位将军,还看到人群目光焦点处的杨久。杨久身边是一张砖砌而成的床,表面糊着黄泥,已经烧得干透。她笑着,眉眼弯弯,弯腰摸着炕,指尖在炕的表面轻触掠过,笑眼更加明艳。
真的做出来了!
杨久心中欢呼,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稍微有点点拨,智慧的巨轮就会丝滑地转动。
“老张师傅,炕的承受度如何?”杨久关切地问着。
老张头说:“公子放心,分量承得住,我们试过了,一字躺平了睡一家十来口不成问题。”
杨久惊讶,“这么多。”
“公子不是说炕造成了就成一家子主要活动的地方,穷苦人家盘一张炕也不容易,全睡上头很平常。”老张头稀松平常地说。
杨久不是对一家子睡一张炕上觉得奇怪,她看过一本书上写着“父亲母亲在炕上种出一群子女”,温暖的炕能成为一家的生活、活动的主要地方,多团结厚重。她是没想到老张头技术这么好,还以为承重要慢慢摸索。
老张头继续给大家介绍着炕,“灶眼放在了外头,坐了一口大锅,烟直接就散在了外面,不会呛人。我想着也可以把灶眼放在屋里,烟道伸到外面去,家里面做饭啥的可以和烧炕一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