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回答,“陈将军已经到了指定地点,准备就位。”
“好。”芒翻身而起,身量颀长的少年正在褪去幼稚变得锋芒,他眼睛明亮,嘴角含着一点点没有温度的笑容,“以火把为号,全体准备。”
夜晚的草场就和深海一样,齐腰高的草隐藏了野兽或者是鬼怪。刚刚驻扎的部落没有支起篝火、放上锅子、热起奶茶……男人们席地而坐,轮流喝着烈酒,辛辣的酒水入喉,冲淡了马背上的疲惫和夜间如水的寒冷。女人们嘴巴上发出驱赶牲畜的声音,时不时挥动鞭子驱赶。
鞭子甩动,破空的声响和贴着皮肉的声音里,还有人的哀求。
牲口不是牛羊,是人啊。
是被抓的汉家子。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就像是被驱赶的两脚羊。
这些鞑子就近袭击了一个村庄,反抗的杀死,没有反抗之力的抓住当奴隶。
随着月亮跃上中天,营地里渐渐没了动静,牛羊蜷缩在一起取暖,人也抱在一起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如何。
有孩子在哭,被母亲捂住嘴,露出来压抑的呜咽,看那个年轻的母亲,也是南面的泪水。
老人混浊的眼睛也是泪,她的双手按在地上不断地朝着天空磕头,老天爷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孩子还小啊。
忽然,老人愣住了。
她呆呆地回头看着其他人,拼命摆着手让大家别哭、别出声。
怎么了?有人惶恐不安地问。
老人嘘着,说有马队在靠近。
有人学着老人的样子耳朵贴在地上,但什么声响都没有听到。
老人摇摇头,老天爷保佑,她就是听到了声音。
是福是祸不知道,对他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没有更坏的了。
入睡前,鞑子负责守夜的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喝退了绿着眼睛的狼。他看了眼苍穹,有不知名的大鸟飞过,发出怪声。
旁边有人说了什么。
巡夜的抬起手在胸前划了几下,说了句,“苍天保佑。”
他蹲下来,头底下,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仔细分辨着除了蛇虫鼠蚁其它声音外的声音。
“有什么吗?”
巡夜的抬起身,“没有。”
“你太小心了,我们在草原的腹地,别的部族不在这里放牧,除了狼,我们不需要担心什么。”
“那些汉人最狡猾,不能放心。”
“北境的宁王离开后,那些汉人就是我们的牛羊,北境就是我们的牧场,哈哈哈哈。”
巡夜的皱眉,摇摇头没说什么。
火把为号,犹如草原上的萤火,那么微弱。芒振臂上马,所有马衔着铁环、马蹄上包着厚布,压低着身子,在暗夜中悄然前进。
后半夜。
人困马乏的时候。
还没等睡着的人反应过来,刀就重重地落在身上,等反应过来时惨叫已经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芒沉声说,“不留俘虏。”
会和的陈松延沉着面孔,微微颔首,同意了。
如果有见过赵禛的人在这儿,会惊讶地发现,芒和陈松延的身上隐隐的有着赵禛的模样。
这位在他们生活中影响是潜移默化、影响深远的。
被抓的汉人看清楚袭击者的脸之后,所有人都大声哭嚎了起来。
有些人跪在地上,为死去的亲友哭泣。
芒和陈松延安抚着。
这时候会惊讶地发现,他们怀柔的样子与杨久何其的相似。
等安顿好这些人,军队整顿了一番后再次踏上了行程。
“将军,你们这是往草原深处去啊。”老人家颤抖着声音说。
陈松延他们没说什么。
老人却像是窥探到了真相,她从人群中找出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我这儿子年纪小,身体弱,但很吃得起苦,以前跟着商队进出过草原很多次,他认识路。”
芒和陈松延对视。
芒抬头示意了下,立刻有人把男人拉到一边问了一些问题,回来后朝着芒和陈松延点头。
给了男人盔甲和马,继续出发。
芒这里不断深入草原,京城中参他和陈松延的本子已经在赵禛桌案上堆成了小山。
“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战乃是下策,鞑子犯边只是草原日子艰苦来打秋风,未完成大规模的战乱。”
有官员斥责北境将官戍边不到位,“若边防军及时发现,将鞑子挡在关外,何来边境百姓的流离失所!!臣参焦孟二人玩忽职守,应该来京请罪!”
“臣附议。”
“臣附议。”
不仅仅有参焦孟二位将军督军不力、延误战事的,还有斥责芒和陈松延领兵深入草原是拿两千将士的性命为儿戏,更甚至当庭揣测芒杀了陈松延,带着那些异族杂种叛变了。
然后这人就被打了。
有人当堂殴打口若悬河的礼部官员,差点造成朝堂犹如菜市场。
最后在赵禛的调停中这场比菜市场互骂还要喧闹的闹剧才结束。
看似赵禛不偏不倚,双方各打八十大板,但有人敏锐地发现,宁王是相信芒的。
过不久,有人发现北境没有放弃进入草原打探芒和陈松延等两千余人的下落,也发现北境的粮草从来没有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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