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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抿唇微笑,“自然不是如此。皇后依据皇帝的心意而立,或高贵如公主重臣之女,或低微如娼家舞女,除去皇权旁落时期,何时能由臣子做主?”
    “那是为什么?”
    他望向阿允,只说了两个字,“科举。”
    阿允心中微冷,“我从未和外人透露过。”最多不过是先帝登基前和他商讨,等他过世后又拿出来,想要……
    “有很多人对科举不满意,比如您想用科举制代替察举制,察举制时地方豪强或官宦子弟可以刷名声,可以名正言顺推举自己儿子接班,只要不得罪人,可轻易与国同寿,可是娘娘想用考出来的贤人代替这些开国功臣的儿子,岂能不令人羞恼。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项,我听人说,您下令时让女子能与男人一起科举?”楚王平静道,“我没有攻击您的意思,但什么时候,女人能与男人一起,卑贱平民能与世家大族一起,这是豪强们的真正想法,您久居深宫,不知民心似海,不知不觉走向错误的道路,也就注定毁灭。”
    “孟春,你是这么认为吗?”民心,她想着曾经文彦博所说的话,天子与士大夫与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这个百姓,在不同时间的意义却不相同。
    “不是。”
    “官员的选拔与我这种皇室子弟何干,那是豪强门阀的未雨绸缪之计,我只是想得到皇位和…你而已。”他轻轻道,“娘娘,时间不早了,你若是不肯亲自写下皇帝的退位诏书,不如取下印章,由我来盖。”
    他意志坚定,阿允刚刚装作好奇的样子,拖延了一些时间,然而又走回这条路上,她背后湿凉,全身冷汗,“印章不在我身上。”
    “那在谁身上,这个小宫女手里吗?”萧弘文突然笑道,从手中拿出一块白玉制作、仿佛浑然天成的印章,在阿允面前一挥,“太后娘娘,不知这个是不是?”
    “给寡人看看。”楚王接过,唇边露出一抹笑,萧弘文心下大定,狂妄的仰头大笑。
    “带娘娘出府,调集军队,去宫中。”楚王握紧阿允的私印,虽不像萧弘文般放肆,但心中溢满欢喜。
    阿允目不转睛、以留恋的眼神紧盯着还在昏迷中的李胜,他全身是血,以他的身份,如果甘于罢手、不吵不闹,是没有人敢伤他,偏偏他的性格好强的要命,又执拗、又不屈。想到这里,阿允的睫毛有些微微的湿润,她不可能真的顺从入宫,未入宫前死掉的只会是她和李胜,入宫后……楚王心存旖旎又如何,难道他还会为这情思饶过他们吗,到时,连公主他们都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若真到宫门前……阿允下定决心,到那时,就算舍了她和皇帝的性命、只为鼓舞将士,也绝不能协助楚王入宫。
    “请娘娘和陛下上马车。”楚王对她依旧像之前般客气恭敬,然而将昏迷的李胜放进去后,她掀起幕帘,看着身边士兵们,心中充满忧郁蓝色的伤感。
    “娘娘,上马车——”
    嘶吼声从外界传来,阿允被突然推倒在轿中,好似撞到了李胜身上的骨头,浑身疼痛难忍,几滴生理性的透明泪水从眼中掉落,她立刻明白了那声怒吼的含义,从马车中爬出,几乎像疯狂般的驱赶着两匹马,“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念叨着,来不及回头,只是疯狂驱使着马车,任后面人如何呼喊,或是千箭袭来的恐惧,都不曾停顿过一秒。
    使阿允真正停下来的,不是脑内的疯狂停止,而是马匹受伤后无力的嘶吼和另一个男人掀开帘子的脸。
    “母后。”
    他有一张很英俊的面孔,像凡人曾经所知的英雄,也像多年前在井边所看到的月亮映照出的少年影子。
    阿允的大脑是迷茫的,他的声音却使她停止疯狂,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不知意思的话语流出,她被另一个人从马车上抱到地上,在察觉到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时,就那么靠着他的肩膀,在温存间静静挨过数秒。
    “皇帝怎么样了?仙藻和衔禅呢?”她抬头,双眸充满忧愁,好似恢复了理智。
    “陛下受了重伤,我找了民间的医生给他治疗。衔禅之前与我一起应太尉之请去崔府,在发现楚王发难后下令将太尉府里的人尽数诛杀,他去兵营召集愿意忠君的将士,我带人来寻您和陛下。至于仙藻,”齐王摇摇头,“还不知道她的消息。”
    仙藻……
    阿允落下几滴泪,又立刻克制住这软弱行为,她不能哭泣,在兵将面前显出这等轻浮的娇柔姿态。抬头,发觉于菟的眼中有若有若无的失落。
    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疯狂,让她也变得奇怪,阿允以能让人窒息的态度将他紧紧抱住,“辛苦你了,于菟。你救了我,我很高兴,很感谢你。”声音温柔柔的,如水般要将人溺死在其中,齐王先是任由她抱着,后来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臂,将和他相较来说的娇小身影抱在怀中,任由她的耳听着他的心跳。
    “小公子醒了。”双鬓发白的医生一瘸一拐地走,身上还背着一具木制药箱,阿允谢过他,这才算有精力去留意身负重伤的皇帝。
    “还痛吗?”
    “痛。”李胜的唇是失血后的苍白,他顺着阿允的力坐起,苍白一笑,“母后,大哥。”
    阿允抱着他,“我对不起你。”甚至不敢多问当时的情况。
    李胜摇头,“怎么能怪母后,是儿臣顽劣任性,想要宝马反而害了您。”他依靠着阿允,身上无数的伤实在令人痛苦,然而曾经的骄横似乎消失,伤痛使年轻皇帝的面容上第一次浮上认真和专注,“宫中怎么样了?”
    他与阿允一起看向齐王,而于菟只好摇头,“皇宫外有数群人马逡巡,进倒是能进,只是……”
    “不是我们的人吧。”阿允轻轻一叹,“来人,传令下去,楚王盗走我的私印,妄图谋反,无论是谁,凡能诛杀或缉拿楚王者,赏公侯数代,黄金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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