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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对他不屑一顾的,自然也有对他态度好的。
    除了阿谀奉承之辈,其他人则是怀抱着一种就算不能多加战功,也跟他搞好关系,起码别让他把该他们的战功给克扣了,或是给别人的态度。
    沈伯文并未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就对他们有什么不同。
    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也没有像他们这些人想象的那般,虽然每次会议都会参加,但在军事安排上却没有指手画脚,至于战功,也是该怎么记录,就怎么记录。
    然而他只是认为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并没有特意去跟这些将士们打好关系的意思,文武相交过密是景德帝的忌讳,这件事沈伯文早就知道了。
    但这些人却还是渐渐地对他态度好了起来,就连谢云光他们走在外面,也从一开始的不受欢迎,变成如今的走哪儿都能有人打招呼了。
    稍显讶异之后,沈伯文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都源于对以往监军们的印象,自然以为他也是那种人,然而他现在仅仅只是不干涉军务,在记功上不做手脚,他们就高兴起来,认为他是个好官好人了。
    这样按部就班的行事,就能让他们满足起来,却让沈伯文在想明白之后沉默了许久。
    这是遭遇了多少不公,才对这一点一丝的公正心满意足?
    谢云光把碗筷菜碟又放了回去,提着食盒出了门,外面的风似乎小了点,沈伯文也站起身来,打算去大帐中,听听他们最近的安排和计划。
    一路上碰到不少将士们,见到他都态度友好地同他打招呼。
    “沈大人好。”
    “沈大人用过饭了吗?”
    沈伯文也语气温和地一一回应,没有敷衍。
    行到一半,碰见一个熟人,他瞧见沈伯文便站住了脚步,主动招呼道:“沈大人找侯爷吗?侯爷刚去了帅帐,下官带您过去吧。”
    “是,那便劳烦盛将军了。”沈伯文客气地道。
    此人定远侯的副将,同时也是他的侄子盛清。盛清三十多岁,跟沈伯文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因为一直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倒是显得有些老相,与沈伯文走在一起,瞧着倒是比他大好几岁的样子。
    二人结伴往帅帐的方向走去,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除了一开始寒暄了几句,后面就没怎么开口了。
    盛清也不知在想什么,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沈伯文看得分明,却没有开口询问。
    他们二人认识时间不久,关系一般,若是对方不愿意主动说,自己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或许还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倒不如当做没看到。
    走到帅帐跟前,门口守着的是定远侯的亲兵,见到他们两个都是熟面孔,便把他们放了进去。
    沈伯文掀了帘子进去,发现账内不光有定远侯,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赵松源。
    不过他却并未觉得惊讶,因为赵松源是这次的随军文书,出现在这里也实属正常。
    赵松源是二甲进士,后来又考上了庶吉士,再然后又留在了翰林院,纵然沈伯文同他不对付,但也不能否认此人的确是有才华的,但随军文书这个职位,没什么危险不说,就算战事失利,也不用背锅,实打实是个镀金的差事。
    先前在京都的时候,沈伯文听邵师兄说过,翰林院中仿佛有传言,说赵松源攀上了渠阁老这棵大树,沈伯文起初并没有当回事,但现在看来,渠恺当了许多年的兵部尚书,塞进去一个自己人当随军文书不是什么难事,恐怕传言的确有几分真实。
    “沈大人用过饭了吗?”
    定远侯正在用饭,跟谢云光先前提过来的一样的臊子面,瞧见沈伯文和盛清进来,便招呼了一句。
    “用过了,劳侯爷关心。”沈伯文自然明白对方是客气客气,闻言便道。
    定远侯“哦”了一声,又道:“那沈大人且先自便,有什么事待会儿说?”
    沈伯文没什么意见,客随主便地应了。
    他们说完话之后,赵松源也上来同他们二人见礼,十分礼貌,似乎与沈伯文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过节一般,还态度友好地主动问道:“先前那几场战事相关记录已经整理好了,沈大人要过目吗?”
    沈伯文闻言便挑了挑眉,道:“那便麻烦赵文书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帅帐中除了定远侯用饭时碗筷相碰的轻微响动, 便只有沈伯文翻过纸张的声音,赵松源与盛清二人都沉默着,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定远侯很快吃完, 亲兵进来把碗筷收走,他正色起来道:“沈大人是听到了大同府的消息?”
    “嗯。”沈伯文回答得很简略,转而又道:“请问侯爷, 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是真的。”
    定远侯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也很明白这件事的关键。
    他站起身来, 对赵松源道:“取舆图来。”
    赵松源应声,转身便将放在后面的舆图拿过来,展开铺平在桌面上, 用镇纸压住边角。
    沈伯文也放下手中的记录,起身走到跟前,垂眸看去。
    “这是凤阳府,这是大同府,这是我们所处的太原府。”他的视线随着定远侯手指的移动而移动,直到重新停在了大同府的位置上。
    “斥候送来的消息, 大戎五王子带兵两万, 正欲围攻大同府。”定远侯沉声道:“大同府位置关键, 府内守兵有限,若是失守, 山西危矣,不能不救。”
    沈伯文看得懂舆图,闻言便“嗯”了一声, 抬眼问道:“侯爷是否已有定计?”
    “尚未。”定远侯摇了摇头, “我让亲兵去通知了诸将过来, 便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沈大人若是有兴趣,亦可以留下来听一听。”
    既然他都主动开口相邀,沈伯文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应下了。
    没过多久,聚集在太原府的诸将们都一一到了帅帐中,瞧见沈伯文也在,各人表现不一,不过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人到齐之后,定远侯便将方才的消息又说了一遍,帐内安静了一瞬,随即便嘈杂起来,众人各执己见,各有看法,沈伯文不置一词地安静听着。
    商议了许久,最后的结果便是由定远侯亲自带兵,与副将常朗带着一万五千人赶往大同府援驰,今晚就发兵,太原府守将高定然与盛清二人带人留守。
    这是从京都赶过来之后,头一次这样大规模的战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一直到定下计划来,沈伯文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从这些人的表现当中,他已经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与立场,还有性格作风等都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大致有数。
    走出帅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个身着甲胄的高大身影,高昂着脖子,并未同他打招呼便直行而去,骄横异常。
    这人便是太原府守将高定然。
    正要与沈伯文说话的盛清见状,不由得梗了一下,随即才道:“高将军性子一贯如此,但他为人简单,没什么心思,沈大人莫要同他计较。”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
    他性子简单,若是我生气了,难不成就是我心思复杂,小心眼了?
    高定然这般态度的原因,沈伯文心知肚明,盖因高定然是渠恺的人,自己与渠恺有隙,他若是对自己态度可亲,反倒令人不安。
    他心中哂笑了几声,面上不显,语气平淡地道:“本官并未计较,盛将军不必多想。”
    盛清听罢,面上有些讪讪的,闻言便道:“沈大人不计较便好,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盛将军请便。”
    ……
    帐内,赵松源收好桌上的东西,走到定远侯身边,开口道:“侯爷,属下可否出去一趟。”
    定远侯头也不抬地看着舆图,“帐内无事,赵文书自去便是。”
    “谢侯爷。”
    赵松源拱手道谢,说罢便撩起帐帘走了出去。
    他维持着不快不慢的步子,一直走到自己所住的房里,关上门,便有下人迎了上来,替他更衣。
    此时的他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在帅帐中的那副谦和有礼的神情,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去凤阳府的人回来了?”
    “回少爷的话,已经回来了。”下人闻言,忙不迭地道。
    赵松源皱了眉:“还是没有杜家那小崽子的消息?”
    一听他的语气,下人嘴里一苦,“没……没有。”
    “废物!”赵松源登时竖起眉毛,板下脸来,“都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找杜家那才七岁的小崽子和一个老仆都找不到,若是坏了父亲的大事,你们全家上下都跑不掉!”
    “少爷饶命!”
    下人膝盖一软,“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求饶起来:“少爷饶命,我们已经在凤阳府和太原府还有附近的村镇上都派了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行了。”赵松源冷哼了一声,“抓紧找,别耽误了事。”
    “少爷放心,您放心。”下人战战兢兢地应了下来。
    ……
    太原府城。
    沈伯文从军营中出来,回了知府给他准备的宅子中。
    “有人在找杜明的儿子?”
    沈伯文端在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正在跟自己汇报任务的谢云雷:“杜明在凤阳府被破的时候就已经殉了职,听说杜夫人也自尽随夫而去,倒是没有他们儿子的消息,难不成是逃出来了?”
    谢云雷是被留在外面与唐阔合作打探消息的谢家护卫之一,身手不错,性子稳重。
    此时闻言便道:“回大人的话,朝廷收到的消息便是如此,没有杜将军儿子杜锦程的踪迹,但属下的确是在这太原府中看到,有人拿着画像在打探一个七岁小童和老仆的消息,虽然他们说是一位富商家的少爷,但属下与杜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也见过杜小少爷,因而才能确定画像中那人其实是杜家的小少爷。”
    直觉般的,沈伯文认为这其中定有什么内情。
    恐怕还关乎凤阳府被破之事……
    他沉吟了片刻,便道:“杜家的小少爷若是被老仆护着逃了出来,却不表明身份进城,却反其道为之,想来是并不想被这些人找到,这样吧,你也带着人去寻,尽量赶在那些人之前找到他们。”
    “属下明白。”
    谢云雷正了正神色,拱手应下。
    ……
    太原府城外的一处村庄内。
    一个老人赶着一辆牛车,上面载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大小的小娘子,容貌秀美,就是头发有些乱,似乎刚刚一觉睡醒的模样,面上还有点儿迷糊。
    牛车停在了一家人的院门前,老人下车去敲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她面带戒备地问:“你是谁?干嘛的?”
    老人搓了搓手,面上有几分讨好,“小娘子,我带着孙女从河西县来的,前往太原府访亲,路过此地,不知能否讨碗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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