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门的正前方,老爷子坐在主座上,一身褐色常服,留着花白花白的胡子,正厉色瞪着她。
老爷子捋了下胡子,“今天又和小青出去了?”
苏千仞也没什么讲究,直接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斜眼看着老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叫又?这不是第一次吗?”
可这嘀咕还是进了老爷子耳中,“苏千仞,你给我站起来,谁让你坐了,懂不懂尊老爱幼?”
苏千仞纹丝不动的反驳,“老头,您爱幼了嘛,?”
嘭,老爷子把茶杯重重的放下,“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说完,老爷子又痛心疾首加了一句,“你父母走的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和你哥拉扯大,我容易吗?你哥哥就不说了,一年到头我就见不到面!可你一个女孩子,你看看你身上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小心你嫁不出去,苏府才不养老姑娘!”
苏千仞实在是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她和她哥苏重楼一母同胞,可能在母亲肚子里时她吸收了她哥的养分,又因为早产,她哥哥的身体一出生就不大好,怕寒怕热,病痛不断。
而她好像身体倍儿棒,就差蹦跶的上天了!
所以在她双亲去世后,老头就把他们送到了山庄,名为修养,而每年她都会回京住段日子。
每次,老头都是这样,话都不会换个词,她也就习惯了。而且她暗暗认为老爷子太适合去说书了,专门演那种苦情戏码,什么书生金榜题名抛弃年迈的老父亲啊,肯定很受欢迎……
老爷子说的口干舌燥,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语重心长……
还留下了苦情的泪!水!
苏千仞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心想,这碧螺春真好喝,果然是供奉皇家的东西。走的时候必须得从老爷子这里偷几包。
忽然,老爷子停下了,一拍桌子,“苏千仞,你怎么不说话!”
变脸之快,真应该让那些官员来看看,以前点兵指将,驰骋疆场,执掌帅印的人,如今是什么样!
额,咂舌。
苏千仞放下手中的茶,讨好道,“老头,不是在听你说吗?”
老爷子一甩袖子,咳嗽了几声,正襟危坐道,“听说二房那边有动静?”
虽然她家老头现在已经赋闲在家了,但皇朝跟下天子脚下,又哪里有真正的平静呢?再说本朝天子,名为司光,生性多疑,谁又知道,这风光了百年的将军府还能走到何时呢……
更何况这家里的事儿,哪里能逃过老头精光的眼睛。
苏千仞点头,“嗯,我还能应付。”
老头不满的哼道,“你要是不能应付,出去就别说是我苏丰的孙女,丢人!”
苏千仞回以灿烂一笑,她家老头就是芝麻嘴豆腐心,极其护短。
“走吧走吧,死丫头,别在这儿碍我眼了。”
苏丰叹了口气,对苏千仞招了招手。
“爷爷……”
苏丰指向苏千仞,嚷道:“你别叫我,准没好事,别想让我跟你擦屁股!”
苏千仞起身立在老爷子身后,帮他捏了捏肩膀,“哎呀,我有那么草包吗?”
老头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差告诉她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苏千仞无话,的确,这京城里都在传,将军府的嫡女苏千仞,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长的也歪瓜裂枣,音律刺绣那更是一窍不通……总之,就是一个只爱钓鱼的傻痴!
只能说什么呢,她这名声还是要谢谢她那二房姐姐!
她正想着,就见苏丰拍了拍她的手背,老气横秋道,“这次你回京怕是不太容易回去了,那么多眼睛都盯着你,万事小心啊。”
苏千仞终于在她家老头身上感受到了爱意,真是不容易。但老头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今年已经到了议婚的年龄,老皇帝岂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通过她这个人质把将军府牢牢抓在手心里呢!
不过,她也不怕,兵来将挡,土来水掩,反正她在这京城里名声惊天动地,也不差再逃个婚了。
想通这点,她忽然想捉弄一下老头。
“老头,有烤鱼?你吃吗?”
要说她爷爷,最爱吃的便是鱼了,而在各种做法里,最爱烤鱼。所以,她这话是蛇打七寸。
苏丰立马睁眼,笑眯眯问她,“在哪儿?”
苏千仞坐回到竹椅上,又给自己沏了杯碧螺春,在老头耐不住时,才无奈摊了摊手,“今天下雨了,我哪能抓到一条鱼?”
她顿了下,试探的问,“要不我去我门前那湖里给您捞两条?”
要说她家老头也奇怪,爱吃鱼吧,还爱的有洁癖,家里湖中养的鱼,他是一条都不吃,还把那鱼当宝贝呢!
哦,还给每条鱼起了一个名字,每天都会去认一认哪个是小青,哪个是小白……
苏千仞表示,老年人的乐趣,她是真不懂。
老爷子大喝一声,“苏千仞,你又皮痒了!”
说完便拿起拐杖,朝苏千仞追来,那叫一个气势汹涌。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千仞立马跳到了房梁上。
苏丰使劲仰着脖子,“苏千仞,你给我下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
“有有有!但前提是您把您的拐杖扔了。”
那拐杖,要是真打在她这小身板上,她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那才叫刻骨铭心……酸爽……
“你先给我下来,上跳下窜,成何体统!”
呦,这时候跟她讲规矩体统了,有什么样的祖父,就有什么样的孙女!
不过,她还是下来吧,因为她怕她爷爷一会儿又要装病!
但有条件,“好,我下来,给你烤鱼,但你不许打我。”
老头一本正经的点头,苏千仞一跳下来,就抓着她问,“烤鱼呢,在哪儿?”
如果忽略可以手里的那根威胁她的拐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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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个老顽童爷爷吧~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