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晓归捏住白清池的脖子。
“别别,你……”天道此时才有了一份人气,他叹了口气,“黑水之中,死门生门。”
天道难得被逼到这个份上:“我只能说这么多。”
晓归松开了对白清池的禁锢,天道的意思是,谢长渊的生机在那仙魔战场的黑水之中?
天道点点头:“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
晓归扫视一周,瀛洲山已经一片狼藉,若是谢长渊还有救,她也无心再在这里耗着。
“好,我信你一次,你方才对我允诺的东西,不要忘了。”晓归嫌恶地看了一眼白清池,即便他此刻对自己没有威胁,也不能放松警惕。
“天道不会食言。”天道讳莫如深,黝黑的眼眶中似有万千星辰。
晓归将白清池丢弃在一边,她得将谢长渊和庭飞花尽快带离这里。
天道长叹一口气,落在白清池身旁,剥夺了他的气运修为。
时光再次开始流传,晓归飞快地离开了这片焦土。
第六十三章
妖宫中。
晓归守在冰棺中双目紧闭的谢长渊身边,她眼下乌青一片。
一人逆光掀起帘子走进来,他取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晓归身上。
晓归没有回头:“你来了。”
来人正是庭飞花,妖族专精医治的大能将他从濒死一线救了下来,但如今也是嘴唇苍白,重伤初愈。
晓归喃喃道:“我这几日想了很多,突然意识到,若是我那时毁了半个世界,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腾蛇之祸。”
“这个世界即使是有固定的天道轨迹,却还是容许偏差的,比如你我,因为感情的联系,今日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都说天道无情,其实破除天道的办法,就是情。”
庭飞花面色苍白地咳嗽了两下:“晓归,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你现在情况稳定了,我也是时候要去仙魔战场了。”
庭飞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晓归,走之前要占一卦吗?”
晓归回过头,揉了揉庭飞花毛绒绒的银白卷发:“不了,我只信事在人为,你回去歇着吧,我走了。”
庭飞花点点头,风吹过门帘,薄纱扬起,下个瞬间,晓归消失在原地。
***
晓归经历过天劫,如今已是半仙之身。
长风猎猎,她站在仙魔战场的门口,回想起之前谢长渊抱着她飞进那座诡谲的大门,她抬起手腕,当初系上的红绳随着傀儡的溃散早不知去了何处。
还未到仙魔战场开启之时,晓归目下逡巡一番,一步迈出。
这一步蕴含仙阶灵力,竟是踏碎了虚空。
虚空中的破洞风云忽变,电闪雷鸣,依稀看得见其中赤红沙砾绵延如山,晓归稳步走进了仙魔战场。
如今再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她寻找着仙魔战场中那一片黑水。
与当年有所不同,晓归现在可以看到许多原本看不出的东西。
比如整个仙魔战场的大地上皆是上古道纹,虽然有所破损,但远非当世修仙者所能企及,赤红沙砾之下,葬身了无数仙魔,地下世界危机重重。
深渊之中确实禁锢着一个恐怖的存在,古仙魔战场广阔无垠,饶是晓归身速极快,也寻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了当初的几座刻字的山壁。
山壁上的字道韵天成,晓归却无心观瞻,在山岭中寻找着那方黑水。
树木掩映之中,幽暗的泉水如一面黑色的镜子嵌在山巅。
旁边仍是站着那个熟悉的孩童,不知是否是晓归的错觉,天道的身形比一开始更透明了一些。
“你来了。”天道微微颔首。
“你一直守在这里?”既然他在此处,晓归便问道,“你之前说生门死门,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天道叹了口气:“黑水本为黄泉,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于此,里面诸多至宝,你只能取走一种,且只有一种可以救他性命,水下危险,你确定要去吗?”
晓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懒得和他废话,一个猛子扎进了黑水中。
进入黑水的一刹那,晓归只觉得寒冷刺骨,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她的防御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她本为水生,此水却让她感觉窒息。
晓归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座泛着亮光的坟冢。
她定睛一看,并不是坟冢本身在发光,而是坟冢周边环绕的宝物在发光。
晓归认不出这些宝物的来历,有一串念珠,一盏灯台、一颗珠子、一片鳞甲……
但每一样,其中的生命气息都非同小可。
晓归落在池底,一时抉择不定,可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的防御值已经见底,她试着接触了每一样物品,但感觉都不是很对。
晓归的目光落在了墓碑旁一块毫无生气的黑色石头上。
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她捧起此物,黑色的石块在她手中微微颤动。
她心中有如被击中一般,毫不犹豫地将这块石头拢在手中,再没有看周遭的各种宝物一眼。
黑水的持续性消耗已经消耗到了她的血条,她急忙游动上浮。
这黑水中的浮力与一般池水是相反的,往下潜的时候比较轻松,往上浮则如同逆水行舟,阻力极大。
晓归咬着牙拼命上游,身体恍若有千斤重。
手中的黑色石块给了她些许力量,她在血条将要耗尽的最后一刻跳出了黑水。
上岸后,晓归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口中喷出的黑气撒在植被草木上,转眼间晓归周围一圈的绿色植物都化为灰烬,变成了红色沙砾。
晓归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寒气,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走向了天道。
“是这个吗?”
“不错,这是上古腾蛇之心。”天道看着晓归手中奉若珍宝的小石块,“不过,下面的任何一件宝物都不逊于它,你既选中拿走了它,此生仙魔战场都不会再对你开放。”
“腾蛇之心本是死物,却能救你想救的人,入黑水本是必死,你却活着上来了。”天道笑了笑,“死门即是生门,或许,这方天地是该变一变规则了。”
天道伸出手再一次点触晓归的额间:“希望这一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熟悉的白光过后,晓归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石头,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晓归发现自己躺在卧榻,她连忙看向手心,幸好,腾蛇之心尚在。
她眯着眼观察四周,发现有些熟悉。
一道聘聘婷婷地身影走进来:“晓归,你醒了。”
华芝夫人。
这里是妖界。
“你怎么晕倒在虎族门口,我……”华芝话音未落,晓归起身坐起。
“谢了。”晓归握住手中微凉的石头,飞也似地离开了此处。
几息之间,晓归已至妖宫冰棺旁。
她捧着那颗似乎在颤抖的小石头,无措地看着谢长渊。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如锦缎般的黑发披散,面色苍白,一如初见。
晓归手中的石头腾飞而起,没入谢长渊的胸口。
一刹那,整个宫殿都被冰霜覆盖,谢长渊的眉睫也染上了白霜。
晓归跪坐在冰棺旁,深沉地呼吸着。
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直至满殿冰霜化去,冰棺中人睫毛轻颤。
“晓归……”
*
五年后的春天。
晓归正在庭院里给栀子花浇水,神识感知到有人造访。
庭飞花正在门口敲击着晓归布置的结界。
“我说晓归,你这结界能不能人性化一点,不要老是将我拦在外面啊。”
晓归给了庭飞花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之前是随他进出的,哪知道这小蜘蛛跑来的时候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他才不管晓归和谢长渊在屋里做些什么,妖族一旦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急匆匆地跑来寻求帮助。
晓归开了个小门,让他进来,扔下了手中的洒水壶:“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嗯……殿下呢?”庭飞花探头探脑。
晓归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他还没醒。”
“你们……”庭飞花欲言又止,“稍微……克制……”
晓归又给了他一下:“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他自从有了那些新的心脏,就有些嗜睡。”
许是腾蛇本就是夜行动物,腾蛇之心使得谢长渊的血脉更加纯正,白天嗜睡,在夜间就格外生龙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