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屋檐的青瓦连绵成整片,像披在顶上的羽衣,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离开.
明罗的心思渐渐飞远,她和楚泱不过认识了几日,哪来什么感情。
刚刚也不过就是个意外,她是大师姐,对待凌霄宗弟子一视同仁,善于助人,那是很正常的。
对,很正常。
她露出一个微笑,舒了口气。
片刻间,有小师傅带着两把油纸伞走来,说万善寺的方丈刚巧回来,请他们去前头一聚。
明罗巴不得有人打破这尴尬时刻,自是应承着过去。
她将油纸伞递给楚泱,见他好像没放在心上,大咧咧得学着自己打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石板路上窝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塘,他似乎有点嫌弃,每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明罗轻笑,故意踩到了一块水塘,扬起些许的水花,落在了楚泱的鞋面上,就见他不解地看向自己。
然后她挑了挑眉毛,觉得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瞬间被开心替代。
真是个小傻子。
大殿里立着尊极高的金佛,经幡自四周垂下,两旁有诸多小佛护法。明罗没有细看,是因为楚泱又想跨过去研究佛像,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并且勒令他不准动手动脚,这殿里要是坏了什么,她可赔不起。
“见过施主。”
那方丈中等年纪,慈眉善目,披了件袈裟。
明罗向他行了一礼,赶忙进入正题:“不知方丈可查到了,破厄师傅出家前的消息。”
方丈示意身后捧着经文的弟子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册子,翻到某一页,指给明罗看。
“我佛慈悲,出家剃度,乃是人斩断前尘过往,记载册文仅有寥寥数语。”
钱氏,华亭府人,自言姓名前程皆是纷扰,不愿再提,故此未载。
只有短短一句话。
明罗蹙眉,其实心中早有预料,这位破厄师傅,的确不是什么寻常僧人。
“这对施主可有帮助?”
明罗收敛神色,“叨扰方丈,我们已经有了头绪。”
有什么鬼头绪,她心里腹诽,又不好在明面上表现。
因着明罗是由一藏方丈请来的,万善寺的方丈盛情邀请他们在此吃顿素斋再走。
明罗本就想从别的僧人口中多打听些破厄的情况,自是欣然受邀。
面前四色素食,豆腐、白菜、蘑菇、花菜,都是她原先在凌霄宗常吃的餐食。
道家讲究无为清净,自她入宗以来,就习惯了素菜为食。不过楚泱随意看了看桌上的菜,不感兴趣地放下了筷子,明罗不免问道:“你不喜欢吃?”
“这儿连块肉影子都见不着。”
明罗有些好笑,“都说了素斋,再说,佛家哪有吃肉的。”
“佛家本就是吃肉的。”
他说得肯定,“要不是你们以前的皇帝,自己修佛,要清净吃素,下了什么诏书,让佛家断其酒肉,我现在就能吃上肉了。”
明罗托着下巴,从从容容地瞧着他,“这你都知道。”
她真是不知道,这位捡来的小师弟,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还有,什么叫,我们皇帝?”
糟糕,又说漏嘴。
楚泱埋头看碗,随手拣了块豆腐到明罗碗里,讨好地说道:“吃菜,可好吃了。”
明罗哑然失笑,明明自己一口都没尝。
“明...”
楚泱缓了缓,接着道:“师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明罗摸了摸麒麟囊,似乎想到什么:“册文上记载破厄是华亭府人,我们到时候去趟华亭府,找那儿的老人打听下,应该能问出些什么,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试试招魂之法。”
“他的魂魄已散,道家的招魂法,根本没用。”
又是一个破绽,明罗暗自记下一笔。
她自然是知道破厄的魂魄早就被杀她的怨鬼吞噬。别说招魂,就是跑到地府去,也找不到他半点踪影。
她随口试探,听楚泱所言,他果然是懂些术法。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说过真话?
明罗仍在思考,突然听得外头一阵声响,好几个师傅吵吵闹闹的,似乎是在劝阻什么人。
楚泱知道热闹,已经先探身出去了。
明罗刚走到门口,被拦着的人,知道他们就是追查破厄之事的人。
顾不得阻碍,推开几位师傅就冲进来,还是楚泱眼疾手快地关了门,怕对方毫无进退地冲撞了明罗。
那人不断拍门,明罗缓神道:“没事,开门吧。”
跪在门外的,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淋了雨,身上湿答答的。他的头发粘在脸上,雨滴混着汗珠淌下来,额头有些青紫,还没等明罗说话,他就直挺挺地磕了个头。
“请你们一定要查清破厄师傅的死。”
见明罗没反应,他继续磕头道:“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
楚泱捂着额头,用力将跪着的人拽了起来:“哪有你这样的,一上来什么话都不说,就光磕头了,站着说话。”
他颇为大声,把那孩子震了一下,总算是收了声。
明罗给他倒了杯水,温和地递给他:“你和破厄师傅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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