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在义庄,那家自会来人料理。”衙役领班舒口气,又有些诧异,按照常理,那家的两个孩子就该跑到县衙击鼓鸣冤,要求县衙通缉盗匪的,为何如今毫无动静?
“想必是吓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某个衙役笑道,听说那大点的孩子,竟然用冷水冷毛巾给染了风寒的孩子敷头,一点常识都没有,又怎么会想到击鼓鸣冤。
衙役领班笑,遇到这种蠢货,省了他们的力气。
“那些商人怎么说?”衙役领班问道。
“都老实的很,说是路上遇到的。”衙役们道,虽然总觉得这些商人的神情中,好像在隐瞒什么。
“多半是拿了那家人的财物了。”衙役领班冷笑,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去,让他们吐些出来。”有死人财发,不能让那些商人独吞。
客栈。
“停在了义庄?”胡雪亭说道。
某个衙役点头,有些惊讶胡雪亭这么快就能勉强说几句当地方言了,随手取出了一袋铜板,扔在了桌上:“这是王知县怜悯你们,给的抚恤银子,你们早早回去吧。”甚至再懒得多说几句场面话,转身就走了。
胡雪亭想着那肚子里插着刀,却依然死死的抱紧贼人的原身母亲、那带着十几个人,就冲向几十个匪徒的原身父亲、那身上都是鲜血,却拦住几个追赶她们的匪徒的灰布衣汉子,轻轻的叹息:“等她烧退了,我就带她一起,送你们最后一程。”
深夜的时候,小女孩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一边的胡雪亭。
她伸出手,轻轻的触碰胡雪亭的手掌:“姐姐。”
胡雪亭立刻醒了,握住小女孩的手:“姐姐在这里。”感谢忽然又点亮的语言天赋,多少能和小女孩说几句简单的话。
小女孩小声道:“嗯。”
胡雪亭摸着小女孩的额头,烧神奇的退了。
她仰头看向头顶,只看见乌黑的木质天花板,是那死去的人在保佑吧。
“雪岚饿了吗?”她问道。
“嗯。”小女孩乖乖的道。
“伙计!粥呢?立刻拿进来!敢磨蹭,信不信我砍死你丫的!”胡雪亭的咆哮声,在客栈中回响。
小女孩喝了粥,又安静的睡了一会,精神就好多了,到了晌午,胡雪亭抱着她,到了义庄。
十几个棺材堆放在空荡荡的义庄内,阴暗中,时有阴风呼啸而过。
小女孩缩在胡雪亭的怀里,一声不出。
胡雪亭搂着她,四岁的孩子,一直没有哭喊过要爹娘,这是意味着,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苦难中,幼小的孩子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成熟的面对生活。
“你们放心,我胡雪亭说过的话,说话算话。”胡雪亭站在棺材当中,抱着小女孩,深深的鞠躬。
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阴风呼啸,没有乌鸦鸣叫,只有小女孩死死的抱紧胡雪亭。
……
“……若是需要老朽送信,尽管开口。”客栈掌柜至少有五六十岁了,笑眯眯的对胡雪亭说着,两个孩子处理不了后事,还是需要联系家里的长辈才好。
胡雪亭大惊失色:“我家刚死人,你就要赶我们走?”
声音太大,房门又开着,好几个住宿的客人就探头过来,看个究竟。
有客人立刻冷笑了,才不过两三天,就对两个孤儿做如此恶劣的事情,简直是人渣。
老掌柜笑容都僵硬了,该死的,看走眼了,还以为胡雪亭一点常识都不懂,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竟然是无赖,随随便便就把事情闹大了,急忙正色道:“老朽绝无此意!两位尽管住着,一食一宿,能费钱几何?只管住到贵亲眷来人为止。”
几个客人用力点头,这才像人话,有人大声的喝彩:“掌柜的果然是个君子。”
老掌柜努力微笑,被人狠狠的宰了一刀换来的赞美,一点点止痛的效果都没有,用P股想,也知道胡雪亭肯定是要住到地老天荒了,每天还说不定要鸡鸭鱼肉,稍有不协,立刻大嗓门喊得整个郡县都知道。
胡雪亭用力拍桌,大声道:“别看不起人!胡某顶天立地,哪里会是无赖小人!我家没什么亲眷,以后只能靠我自己,我有手有脚,哪里会饿死。掌柜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且帮我找一个便宜的住处,我立刻搬了出去。”鼻孔向天,取出那一包铜板,扔在了桌子上。
毛!峰回路转?
掌柜又惊又喜,只觉这个女孩子还算上路,对胡雪亭莫名其妙的“顶天立地”也懒得多想,挤出仁慈的微笑,道:“没想到小姐倒是个有志气的,老朽倒是小觑了你。也罢,既然小姐有此雄心壮志,老朽定然为小姐找个好住处,另外,愿意再奉上些许银钱,助小姐一臂之力。”
也没有接胡雪亭那一包铜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只觉心砰砰的跳,很有大起大落之后的激动。
“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人啊,原来是个神经病!”掌柜仔细回想胡雪亭的所言所行,只觉猜到了真相。
要是胡雪亭脑子正常,哪有不赖在客栈,不赖上县衙,撒泼打滚的道理?
胡雪亭看似敲了掌柜一些银钱,在掌柜的眼中,其实是下下策。掌柜会给多少银钱?也不过百十文钱而已,又能支撑生活多久?远不如赖在客栈中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好,毕竟客栈怎么也不敢轻易做出赶孤儿出门的事情,起码要让她们住上三五个月,风平浪静了,才好赶人,而且,到时候为了能让她们走,今日这百十文钱,他日也是得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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