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阴了下来,空中弥漫着一阵彻骨之寒,天上不见太阳,一场大雪似乎又在酝酿中了。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
长生不老的寿元,神秘脑海中的长生云台,隐于虚无的参天死树,还有那更缥缈的长生仙令,云游太虚的奇遇。
信息量略大,半响才回过神来,云苏从枕头下拿出王玄机找来的铜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
相貌基本没变,头发长的很,幸好到了腰间便不再疯长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那一股气质,最特别的是眼神,如果说以前瞳孔一览无余,现在却如同一汪深潭,幽幽的,所幸视力无碍。
云苏感觉镜中的自己变了一些,变得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闲气儿,轻松自在,不愁吃穿的足谷翁一般。
“天地人,日月星……”
大殿中传来郎朗的读书声,读的是一本启蒙的书,简单直接不押韵,读着倒也顺口,只是逊色于地球那篇传承千年的名篇《三字经》。
王玄机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正在努力纠正三个小孩的,不时还要去哄哄摇篮里最小的家伙。
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肉汤香,弥漫开来,让人很心安。
教子读书,烧锅做饭,照顾小孩这种事情,云苏是不擅长的,有更重要的事情。
……
“读书百遍,其义不见。”
云苏盘膝端坐,膝盖上放着那本早已看过数遍的《通玄经》,有些感触。
破产倒闭前的玄木派,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武林小派,那几本武功秘籍他都翻看过了,除非是有天材地宝,高人灌顶,抑或打通任督二脉。
否则,一个连站桩和马步都没练过,也没绑过沙腿的宅男,如果不拿无穷岁月去耗的话,想要练武有成将颇为艰难。
且和修仙之道比起来,诱惑力还是小了许多。
让人略微意外的是这本《通玄经》,小丫头说是一直在门中,师父和诸位师兄都曾经看过,也有人照着练过,最后都放弃了。
王玄机曾模仿王木玄的口气说:“依此法能入仙道者,万中无一,可当杂书翻阅一二。”
偏偏云苏来到这个世界时,就知晓了自己拥有长生不老的资格,也得到信息这方天地是一个巨大到几乎无边际的修仙世界,看到这本书时,自然如若至宝,每日翻看不停。
简单说,这《通玄经》通篇一句话可以形容。
修身养性,日久通玄。
全书分为三篇,第一篇养身,第二篇望气,第三篇为通玄。
养身篇从作息起居讲起,再到饮食穿衣,从襁褓到耄耋,通篇都是写的养身精义。
比如作息,书中的要求是日出而起,去室外餐霞食气。
这个日出和云苏在地球时赖床的时间相比,约莫要早五个小时。而且必须每天都做,不能间断。
同理,日落而息放到以前,吃晚饭都嫌早。
如果只是时间上要求严苛也就罢了,就连睡衣的款式,睡觉姿势,床铺的朝向,屋内摆设等等都有要求。
饮食穿衣这部分的要求,难度也不小。
食百谷,尝千草,饮无根之水,受天地所飨,甚至连几时几刻吃饭,吃多少都有规定。
什么时节吃什么,三餐各吃什么,全都有要求。
整篇经文显得有些迂腐,极其苛刻,用词严厉,似乎触犯了任何一条,就不用继续研读望气篇,此生与仙道无缘了。
望气篇主要是关于气的,讲内外之气,外气入体化为内气。
文中写的也非常清楚,第一篇养身是为了将人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日积月累,通过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坚持,让整个人达到望气的最佳状态。
第二篇望气,则开始引导人去认识内外之气,尝试引气入体,从幼到老,从季节到时令,从东西南北,从山川到河泽,气的特性有什么异同,都有谈及。
第三篇通玄,则是教人打破自身的桎梏,引气入体,破天地玄关,最终引气入体,成为修士。
这部分的内容最多,还有大部分看不太懂,如运气法门,至于其中记载的几种粗浅术法,更是如同天书。
前两篇通俗易懂,第三篇通玄就讲的云里雾里,也不知是著书者本身也有很多不懂之处,还是云苏没有做到前面两篇的要求,。
反复诵读,夕阳西下,也只是喝了点山鸡汤,吃了几块肉就停了。
食物依然不算多,几个孩子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王玄机更是面黄饥色,隐有惨白。
几个半大孩子轻松就能吃穷云苏,在没有获得足够食物之前,只能苦一下自己。
“修炼果然非常艰难。”
这几天诵读《通玄经》,云苏自问清心寡欲,斩断诸般妄想,见空不见色,但却依然没有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也没有抓到任何入道契机。
也不知是资质的问题,还是通玄经的问题。
全文不过万来个字的通玄经,已经快能背诵了,依然是一头雾水。
云苏这几日读下来,对通玄经还是有一定的信心,它立足凡人的日常生活,按部就班,虽然过程苛刻,但通俗易懂,许多地方不无道理。
这里既然是修行世界,灵气应该不匮乏,想要引气入体,虽然不是旬月之功可以做到的,但日积月累,将肉身和意识调整到一种特殊状态后,未尝不可能引气入体。
如今的窘迫,没有师父教导,也没有修士指点,连资质如何都无从知晓。
《通玄经》虽然普通至极,简单无比,但说不定就是给那种资质极差,又有一颗极强向道之心,衣食住行生活起居颇为自律,却又向往修炼之人的入门道书。
“两手准备吧。”
云苏暗暗下决心,一边依靠手中的通玄经尝试修炼,一边摸索长生云台更多的秘密。
天色渐黑,他将大殿正门的抵门杠又加了两根,夜晚是最危险的。
大殿中的神像下有一个地窖,是以前王木玄的后手,通风良好,还有被褥,非常暖和。
一到夜晚,王玄机就带着小家伙们躲进那里,云苏检查完门窗,熄灭了大殿灯盏后,才继续回屋挑灯夜读。
荒山漏屋,雪野弥天。
夜晚静的出奇,油灯已经点燃了,棉花搓裹的灯芯,浸满了油,黄豆大小的火光照的屋中影影绰绰,不知觉间困意袭来,已入梦中。
“笃…笃笃!”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传来,声音不大,像是敲在了心坎里,云苏艰难的抬头四望,自己还在屋中。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云苏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丝毫星光,这个点了,大雪封山的,谁会半夜敲门。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笃笃笃”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了,云苏决定去看看。
浑浑噩噩地走到大殿门后,迷糊间看了一眼神像,觉得整个人好像清醒了一些,心下的警惕多了几分。
平日里也曾问过王玄机,王木玄身为江湖中人,为什么供着神像,才知道王木玄原来早年是游方道士,玄木派偶尔也接些道场法事。
云苏没有冒然去开门,而是透过一条门缝,看到外面有一个白衣女子俏立在院中,整个人长得很美,披着大氅,脸上梨花带雨一般,泫然欲泣。
再想多看两眼,又仿佛看不真切,此时此景,颇为诡异。
更奇怪的是,她连大殿的门都没有靠近,敲门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云苏的不安越发强烈了。
“公子,小女子不慎和家人走失,迷了方向,还请公子大发慈悲,开开门。”
云苏感到很害怕,口干舌燥,一阵阴冷由脚而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连午夜鬼片都不敢一个人看。
这种害怕是真实的,和长生不老,是不是有无穷寿元可以挥霍没有任何关系。
云苏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公子不在,下次再来吧。”
“公子此乃何意?奴家一介弱女子……”
“滚!”
都说梦中人不自知,云苏迷迷糊糊的,依然沉睡不起,只是身体微微蜷缩,盖着两层被子都冷起来了。
屋外院中,一名白衣女子现出身形来,一股阴风无端刮起,吹得雪粒飘扬,门窗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