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嫔脸上笑容更盛,她虚点了下阮烟:“早知你是个爱吃的,这桌上本宫特地让人要了几样你平时常吃的菜。”
她说罢,眼睛在桌上一扫,瞧见一品虾仁馄饨,便道:“先给郭贵人盛一碗馄饨。”
伺候的宫女从善如流地盛了两颗馄饨在阮烟的碗里。
馄饨皮薄,虾肉弹口有嚼劲,汤汁鲜美。
要是在自己屋里,阮烟能一口气吃八个。
但偏偏是陪敬嫔用膳。
阮烟心里无奈摇了摇头,惋惜不能好好尽情享受这顿早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还是敬嫔这等心高气傲之人。
但凡她给你一分好处,她都要预备讨回十分好处。
一大早找她一起吃早餐,要说是想找个吃伴,那得多缺心眼才能相信敬嫔的话。
即便如此,阮烟也是把心思放在了早膳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就算发愁,该来的还是会来。
别的不说。
这顿饭还真的香。
虾仁馄饨清新爽口、八宝鸭炖得皮酥肉烂、孙泥额芬白糕奶香味十足,软糯可口。
敬嫔自己食欲不振,只喝了两口燕窝牛奶粥,旁的什么也不想吃。
她本以为郭贵人被自己留下来,怎么也该心里惴惴,忐忑不安一番,却见她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宫女夹的菜每道都吃的格外香甜。
敬嫔眉头微皱。
郭贵人这番表现是有恃无恐呢?还是真的缺心眼?
旁边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
人人心里对最近炙手可热的郭贵人敬佩不已。
郭贵人,胆子是真大啊。
用罢早膳,阮烟肚子饱了,喝着茶清味,也有了体力来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早膳都被撤了下去,敬嫔带着她换了个地方坐。
黄花梨圈椅上刻着八仙过海的纹饰,阮烟坐在下首,敬嫔坐在榻上,面带笑容,“前些日子本宫身体不好,便无暇管教下面的人,郭贵人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没有的事,”阮烟斟酌着道:“娘娘一向对下管教有方,妾身住在这里,只觉得处处都好,即便有个别的不好,也是他们心性有问题,不知好歹。”
敬嫔眼里露出三分满意。
看来这郭贵人是个聪明人。
是聪明人就好,就怕是个蠢人。
她微微颔首:“郭贵人这么说,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旁的不怕,就怕你对本宫有什么误会。先前外头都在传说本宫不喜你,这番话也不知是谁说的,分明是纯心抹黑本宫同你的姊妹情。需知,同住一宫,你好了,本宫便也好,本宫好了,贵人的日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阮烟听着听着琢磨出一二味道来了。
这敬嫔的意思是想让她在万岁爷跟前多提到她?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阮烟一本正经的点头:“娘娘对妾身的好,妾身一向记在心里面。”
横竖说不说全看她,再说了万岁爷日后未必还翻她的牌子。
阮烟决定用糊弄学给糊弄过去。
敬嫔笑意更灿烂。
“本宫就知道贵人懂事。”
她顿了顿,道:“说起来万岁爷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后宫来,贵人能伺候万岁爷,阖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外头的人都说你的贵人之位是因着那吴三桂而来,本宫看来这话可笑。分明是贵人伺候得好,哪里是因为什么机缘凑巧。”
阮烟:“……”
这番话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见阮烟不说话,敬嫔怔了怔,心里生出些恼怒来。
她看了周炳等人一眼,做了个手势。
周炳等人沉默地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随着轻微不可闻的关门声传来,屋子里敬嫔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悲凉,几乎要揉断人的肝肠。
“郭贵人,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本宫也和你说说心里话。”敬嫔满面愁苦,“旁人看着本宫这嫔位以为本宫日子过得多好,可实际上本宫心里苦,入宫七年,本宫膝下无子女,今年来万岁爷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后宫来,往后三年大选不知道又有多少鲜嫩年轻的姑娘进来,若是不趁着这几年生下一儿半女,往后本宫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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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烟现在就是一头雾水。
苦?
苦在哪里?
敬嫔这番话大有“我是千万富豪但是我很不开心”的资本主义悲愁味道。
她可是七嫔里仅次于安嫔的敬嫔。
论地位,后宫里面不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排的是老三。
承乾宫人人都听她指挥。
她一个脸色,整个承乾宫上下包括她们这几个贵人、答应都得提心吊胆过日子。
在承乾宫里,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甚至连怨恨,旁人都不敢恨她,夏贵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敬嫔但凡对她脸色好些,话好听些,夏贵人都只恨她,不敢去恨敬嫔。
现在,敬嫔竟然和她说她日子苦。
如果不是这一年来没少受敬嫔整治,阮烟估计会生出一秒钟的同情出来。
但是现在。
不好意思,升斗小民同情不起大佬。
“娘娘且宽心,子女都是缘分,想来该来的时候就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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