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浪听完她的话,整个人都傻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至少愣了有三分钟。
什么?要生了?这才八个月?生什么生?怎么跟书上说的不一样?
自从江漓梨怀孕后,他就在网上购买了一大堆书籍,有的还是从表嫂那里搜刮来的。
什么《怀孕百科》、《孕产妇饮食营养全书》、《协和孕产黄金食谱》以及《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好妈妈》,他统统翻了个遍,还做了不少笔记,甚至报名参加了准爸爸准妈妈上的产前辅导班、瑜伽课。
江漓梨去了几次就懒得去,常常逃课,他倒是一节不落地全上完了。
有了这些知识,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应付得来。
可没想到现实立刻把他打回了原形,他就跟第一次参加实操考试的书呆子学霸似的,空有一肚子理论知识,实践经验却约等于零。
他现在手足无措,头脑完全一片空白了。
江漓梨见他一动不动,指望不了他,只能撑着椅子扶手,咬牙自己站起来,谁知刚起身,下面就涌出一阵热流。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灰色家居裤湿了。
“什么鬼……”江漓梨不敢置信,“我这是尿了?”
周浪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是羊水,宝贝,你的羊水破了。”
这句话也把他唤醒了,他终于没那么慌了,因为他发现江漓梨比他还要无知,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这种情形在他脑海里也演练过上千遍了。
于是他弯下腰,将江漓梨打横抱起来,放进车里,自己拿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就往医院赶去。
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是早产儿,江漓梨没遭多大罪,当初说的什么撕裂伤统统不存在,她只是刚开始宫缩的时候疼了一阵,真正生产时,倒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可怕。
孩子的性别遂了周浪的心愿,是个女孩儿,就是太瘦弱,生下来只有三斤六两。
江漓梨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送进新生儿科里去了,这可怜孩子一连在恒温箱里待了七天,周浪搀着江漓梨去看过几次,每次去他都眼泪汪汪的,扒着玻璃窗跟生离死别似的。
江漓梨特别不理解,问他:“医生不是说了没多大问题么,你哭什么?”
“那也心疼啊,”他皱着眉说,“你看咱闺女,那么一丁点儿大,比别的孩子小一圈,抢奶都抢不赢别人,瘦巴巴的,心疼死我了。”
他说完捂着心口,转过身子又偷偷去哭了。
江漓梨告诉他,新生儿科泡的奶粉定时定量,人人都有奶喝,压根儿犯不着去抢,不用担心孩子饿肚子。
周浪一听,转身红着眼睛瞪她:“你怎么这样呢?”
江漓梨很冤枉:“我怎样了?”
“你太冷酷太无情了,”他忿忿地指责她,“难道你都不心疼咱们女儿的么?她多可怜呀,躺在那小箱子里,出生这么多天,咱们当爸当妈的,都没抱过她一下。”
江漓梨一怔,心想,她怎么会不心疼呢?
事实上,生下女儿的第一天,她就一个人扶着墙去看过孩子了,当时她站在探视窗外,比周浪哭得还要厉害。
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当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是……
她看到哭得鼻头通红的周浪,就知道自己不能哭了。
她想,一个家庭里,有爱哭的爸爸就算了,不能再多个多愁善感的妈妈,周浪偏感性,她就要理性一些,守护好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
“好了,别哭啦。”
她将纸巾盒递给周浪,他接过去,擦掉眼泪,忽然靠过来抱住她,伏在她肩头上,悄悄地说:“小梨花。”
“嗯?”
“我觉得你好坚强。”
“……”
江漓梨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周家人本想过来接,被周浪拒绝了,怕惊吓到他的宝贝女儿。
他给产科与新生儿科的医护人员都发了喜糖与红鸡蛋,然后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婴儿提篮中,一手拎着孩子,一边搀扶着江漓梨,离开这家医院。
出去时,还发生了个小插曲,江漓梨在一楼大厅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卢玥。
她穿着简简单单的无袖连衣裙,脚上踩着帆布鞋,头发拉直了,也染回了黑色,清汤挂面地披在两肩,没有多余的修饰,清清爽爽的,仿佛回到了她过去的样子。
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她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疤。
这是江漓梨第一次见她脱下口罩后的脸,当年她连答辩和拍毕业照都没来,所以在A大酒楼见的那一面,其实就是她和卢玥的最后一面。
她确实是毁容了,三条伤疤横亘在这张美丽的脸蛋上,永远也无法消掉,其中有两条正好纵横交错,刻出了一个“X”,显得异常狰狞,不知道是不是陈哲麟故意留下的,好给这个伤了他心的女孩儿一个难以磨灭的教训。
不管真相是怎样,背后的原因都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题,永远也无法知道了,因为陈哲麟在一场监狱斗殴中被刺中致命部位,于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江漓梨在看到卢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刹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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