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得福小芸,当然只能这么叫了。
福小芸也并未在意,就听见周叔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听说,快不行了?”
“是。”
婆子点了点头,就道:“这几天已经吃不下去东西了,只有奴婢喂她,才勉强能吃。这都要过年了,这要是人没了,也太晦气了些。”
“而且…”
婆子看了一眼沈清河,道:“少爷好事将近,要是被这等子人影响了,实在是…”
“无妨。”
沈清河却摆摆手,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说道:“先把门打开吧,我想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门锁很快被婆子打开了。
福小芸跟着沈清河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种破败潮湿的味道,就是那种…被褥窝起来没晒干,像是发霉了一样似的。
而且,比这更厉害,几乎是一种腐败腐臭的感觉。
“小心。”
沈清河回头望了一眼福小芸,大概是怕福小芸觉得哪里不舒服吧,福小芸则是对他莞尔一笑,然后从腰间将香囊取了下来。
还好有香囊。
福小芸想着,已是走到了沈夫人的床榻跟前了。
“你们,来了?”
沈夫人嘶哑着嗓音开口,看向来的几个人,语气里充满了嘲弄,然后问道:“怎么?知道我要死了,怕我耽误了你们的婚事,这才终于想起来看看我?”
“你错了。”
沈清河摇摇头,面色很冷,道:“我原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着或许你会改过自新。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你死了,沈府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你而伤心,而我的婚事,也更加不会受影响。”
“姨母,此刻,还有人能在你临终前来看看,你应该感到高兴了。”
沈夫人闻言,瞳孔就是猛的一缩。
她万万没想到,沈清河今天过来,竟然不是来管她的死活的!
就在这时,沈清河示意周叔准备离开之际,沈夫人忽然抓住了沈清河的手腕。
“沈清河,你不能!我,我是你的姨母,你——”
沈夫人死死地咬着牙,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后,都只是起来了一点点。
紧跟着,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只是,她的指尖,却还是攥着沈清河的衣袖的。
沈清河十分嫌恶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从腰间取出匕首来,硬生生地就将那一块布,给割掉了。
沈夫人的手,也在这个时候,垂落了下去。
“走吧。”
沈清河不想再看她,拉起福小芸的手,就出去了。
屋外,阳光明媚。
难得今天没有下雪,福小芸看着今天的好天气,长长地出了口气。
沈夫人在庄子上的这几年,想必过得十分不好,现在竟然还想利用自己的身体情况来威胁沈清河。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
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如今却只是落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其实已经赚了。
沈夫人死在了除夕那日。
她听着鞭炮声,脑袋里大概想起了万千灯火,却终究是连这个年都没有熬过去。
福小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李妍烤东西吃,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就连她的幼子,现在也不大记得她了。
这才是最可悲的。
这世上的人,已经没人会记得她了。
五
京城的某条小巷子里,田金芳洗完了碗,扶着墙起来的时候,腰板都要直不起来了。
福有才从外面回来,沿着小巷子,就走到了田金芳的跟前,默默地将田金芳给扶了起来。
看见儿子,田金芳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福有才,问道:“有才,你来看我了?”
“嗯。”
福有才将手上提着的盒子放了下来,道:“这里面装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以及京郊的一处田产,有一间小庄子,带着两亩地。”
“要过年了,娘,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以后靠着这两亩地收租,你也能不愁吃喝了。”
“我要走了,过完年以后,我打算出海去看看。朝廷那里,正好有这方面的空缺。”
其实就是礼部要培养一些以后可以跟外来使节交流的人而已,如今从海上过来的外来使节越来越多。
大周如今,也有需求了。
这对福有才而言,是个机会,他从小就想出去看看了。
等今年过完年,他就要离开了。
“有才!”
田金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福有才对自己说了什么,她想要赶紧追上福有才,跑出去以后却发现,人群来来往往,已然没了福有才的踪迹。
田金芳跌坐在了地上。
她后悔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也就只剩下儿子,还肯偶尔过来看看她了呢。
另一头。
福有才离开以后,心情是复杂的。
自从娘帮着平阳长公主对付福小芸开始,他和田金芳之间的关系,就几乎算是破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