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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汀点开章庭之发来的联系人资料,地址就是邵城,昵称只有一个s,头像是一片幽深的海。海洋代表着神秘、危险,梁汀想起自己对他的初印象,什么温柔,一点都不温柔。
    但她反而更有兴趣了。
    她手指落在“添加好友”上,按下。
    验证消息中规中矩,给出她自己的名字:梁汀。
    结果显而易见,石沉大海。
    -
    收到验证消息的时候,邵逾青正在相亲桌上。即便早知道这是一场相亲宴,邵逾青也没想到老爷子千辛万苦把他骗过来,会自己根本不出现。古典优雅的包厢里,只有一位女士。
    邵逾青有些不悦,他本来是不会答应的,但前些天老爷子心脏有些小毛病,在医院折腾了两天,因此借此来要挟邵逾青,要他来参加这场相亲宴。
    当时老爷子答应得好好的:我老爷子也去,到时候你就当来陪我吃饭,行吧?
    邵逾青无声冷笑,这老爷子,人影都没看见。
    来的女孩子是短发,气质很干练,按理说,是邵逾青会欣赏的那种。但因为老爷子的欺骗,而他本人也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邵逾青走神到手机上。
    手机屏幕一闪,邵逾青瞥见消息。
    梁汀。
    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章庭之还是把他出卖了。
    梁汀,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城西,梁家。
    邵逾青微不可闻地皱眉,他对梁汀的印象算不上好。
    她的意图太过强烈而明显,一点纯粹也没有,只有明晃晃地写着,虚情假意。
    邵逾青没有搭理那条消息,他并不打算和她有过多交集。但因为那条消息有几秒的走神,恰好被对方抓住。
    “邵先生,您这样不太礼貌吧?”
    “抱歉。”邵逾青回神,又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对方一时反倒反思了一下,是否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咄咄逼人。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
    “您要喝点什么吗?”
    ……
    邵逾青以他一贯的风度应付过去,临走之前,将话说开:“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碍于长辈的苦心……”
    “这样啊……我理解。”对方的遗憾溢于言表,委婉地又追问了几遍,有没有可能继续做朋友,又问起邵逾青微信。邵逾青推辞过去,对方叹了声,只好作罢。
    解决完了这里,还得解决老爷子。邵逾青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去老爷子那儿,等车的间隙,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一连好几条消息。
    “头像是我,你不满意?”
    第04章 chapter04
    梁汀发完之后,没忍住笑了。她手上还拿着一杯刚才在楼下买的奶茶,椰乳芋泥口味,梁汀放下手机,吸了一口奶茶。
    她短促而清晰的笑声落在沉闷的店里,导购锲而不舍的推销声断了一秒,才说:“妹妹,你长这么漂亮,穿这身一定很好看的,试一试吧。”
    夏晓韵去试衣服还没出来,梁汀对买衣服没兴趣,所以在沙发上等。这间隙,导购见缝插针地推销。
    可惜梁汀是意志坚定且厚脸皮的人,一点不为所动。
    “谢谢啊,不过我觉得我穿什么都挺漂亮的。”
    导购哑口无言,面对眼前这少女,却也无法反驳,只好悻悻而去。
    梁汀顿觉清净,思绪便又飘回刚才的话题上。这个梗,不知道他懂不懂?
    他看起来就不太像那种经常上网冲浪的人,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梗是什么意思。
    “重重。”夏晓韵推门出来,转了一圈显摆一件米色的长款呢子大衣,很漂亮,很衬夏晓韵。
    “好漂亮。”梁汀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夏晓韵笑起来,陶醉在试衣镜前,臭美一番后,决定买下那件衣服,“重重,你真的不试试吗?你身材好,肯定穿什么都好看,都快过年了,买点新衣服呗。”
    梁汀挑眉:“不买,既然穿什么都好看,那穿旧衣服也好看。至于过年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过新年就买新衣服这种传统。”
    尽管她在小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感受过这个传统。
    夏晓韵不再劝,让店员帮她包起衣服。两个人走出店,又在商场里逛了逛,夏晓韵另买了一双鞋。走出商场的时候,冷风扑面而来,梁汀不由起脖子。商场里暖气开得足,她连羽绒服拉链都敞着。
    手指捏住拉链迅速拉上,夏晓韵看了眼手机说:“那我先走了,重重,自己注意哦,不要感冒了。”
    “好啦。”夏晓韵要去上数学补习课,高三生的寒假生活都是很充实的。
    梁汀例外。
    她把拉链拉到嘴边,挡住下半张脸,把头发也放下来防风。
    她是游手好闲的高三学子。
    手揣进兜里前,将那杯碍手碍脚的奶茶一口气喝掉,扔进垃圾桶。手机也理所当然地被收进包里暖着,再看不见消息。
    出来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人被裹挟在风雪里,举步维艰。梁汀就这么缓步往前,沿着街边往前。
    每一次下雪的时候,微博热搜上总有无数将下雪和浪漫联系起来的话题,营造出了一种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喜欢下雪的气氛。
    梁汀还是那个例外,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雪天。
    一点也不。
    -
    梁汀猜错了。
    邵逾青知道这个梗,并且在看见这一句话的时候,难得地给了她反应。
    他笑了声。
    点开头像,放大,很认真地仔细端详。
    头像是梁汀的自拍照,就在不久前换的。在那个很多学生的奶茶店里,坐在靠窗的位置,奶茶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在笑,又或许没有。
    邵逾青忽然觉得,她其实演技很好。
    转念又推翻,算了吧,一点也不走心,那么敷衍。
    头像是看过了,可惜邵逾青仍旧没有同意她的好友申请。他没有这么多时间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也认为晾梁汀两天她就会自己知难而退。
    车子稳稳停在老爷子住处的车库,邵逾青板下脸来,推开车门。旁边的花园里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层白茫茫的雪。
    鹅卵石一路铺到大门口,邵逾青抬手意欲敲门,一秒后又放下,往右手边绕了几步。客厅的窗帘果然没拉,明晃晃地昭示着房子里的人在干嘛。
    舒服的摇椅上垫着毛毯,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摇椅旁边的方凳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昆曲。老爷子最爱听昆曲。房子隔音好,又有风雪伴奏,在外面只听得断续的声响。
    邵逾青抬手,指节在玻璃上轻叩。
    房子里的老爷子没听见,仍旧陶醉在戏曲里,嘴里和兰姨念叨起今天的安排:“你说说这小子,就他最让人操心,自己的终生大事还要我这个看不死的来安排。”
    兰姨想起小五的脾气,有些担忧,修剪着长方花瓶里的梅枝,“老爷子,你拿自己的身体威胁小五,不大好吧。”
    邵逾青在邵家这一辈里排行第五,兰姨看着他长大,一直叫他小五。兰姨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气对清楚,表面上,邵逾青斯文温柔,很好说话,实际上,他是坚决不让一寸步的人,假设吃了一点亏,总是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哪怕是老爷子,这么些年也没少和他吵架。
    老爷子咳了声,“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你说那姑娘不好吗?”
    兰姨说:“也不是不好,就是……”
    话音未落,轰然一声。
    玻璃碎开,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掉落在地板上,慢慢滚落到沙发旁。兰姨吓得傻了,心扑通直跳,连尖叫都忘了,张着嘴,看着窗外站着的邵逾青。
    慢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五啊……你回来了,今天要留下来吃饭吗?想吃什么,兰姨去做。”
    邵老爷子也被吓得不轻,撑着扶手直起腰,吹胡子瞪眼,教训起人来:“你反了你了,你什么态度?”
    邵逾青仿佛个没事人一样,拍掉手上的灰,这才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解下围巾,随手搭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款步至邵老爷子身侧的沙发旁。
    沙发被他轻踢斜,正对着邵老爷子的摇椅。邵逾青坐下,视线漫不经心从茶几上扫过,橙子、橘子、苹果、枣子……
    都不爱吃。
    “再有下次。”邵逾青抬头,并没有说下文。
    邵老爷子被气笑了,“怎么?再有下次怎么样?你要报警抓我骗你?”
    邵逾青轻笑挑眉,拿起个苹果在手心里掂了掂,“你可以试试。”
    他偏头看向兰姨,说:“兰姨,晚上想吃红烧排骨。”
    兰姨应了声好,转去厨房。
    破了一个洞的玻璃漏过无数凛冽的风,吹得人发凉,老爷子自知理亏,嘀咕了句:“好好的,砸什么玻璃……真是。”
    邵逾青面不改色,咬了口苹果:“您教的。”
    “我可没练过你小兔崽子这些东西,别诬赖我。”老爷子慢慢起身,背过手踱步去另一边,叫兰姨等会儿把玻璃扫一扫,“还要记得请师傅把玻璃装回去。”
    后面那句故意提高了音量,是说给邵逾青听的。
    邵逾青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吃苹果。邵老爷子溜达了一圈,又回来坐下,还是忍不住问起相亲的情况。
    “我说小五,那女孩子你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邵逾青手中的苹果核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跳进垃圾桶,“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邵老爷子回以一声冷笑,从二十岁到二十九岁,他一直这么说,可这么多年来,身边就是一个亲近的女人也没有。早些年还能说年轻,拼事业,现在事业也有了,该拼家庭了。他倒好,还和从前一样,一点不着急。
    “你给爷爷一个准话,你是不是……喜欢男的?”邵老爷子已经憋了很久,盯着邵逾青的眼睛,豁出去要一个答案。
    “没有。您放心。”邵逾青倒没打哈哈糊弄。
    邵老爷子松了口气,“那就好……”他是旧时代的人,思想传统。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话题又逐渐跑偏到公司的生意上。等兰姨做好饭,过来叫人,爷孙俩又已经和好如初了。
    兰姨见怪不怪,这么些年,反正一直是这样。谁也治不了谁,倒都愿意顺着对方的台阶走。剑拔弩张,又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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