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下人对丹巧的去向全都讳莫如深，无人问起，就连丹凤也闭紧了嘴巴，叶芷灵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不多问，多做事才是下人的本分。
曹氏得知她想学习医理，表示大力支持，连她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有了去客院找杜神医学习医理的由头，叶芷灵最近几日都光明正大的“废寝忘食”，其间去过中和堂两次，叶胜轩偶有提及林家的某些地下产业，她便假装无意的说了几句，让叶胜轩有了更好的对付林家的办法。
这一日，曹氏遣了人来让她去中和堂挑人。
刚到门外就听里面有个陌生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这些都是我们牙行最近刚调教好的，夫人若是有特别需求，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叶芷灵扯唇轻笑，感情牙行都是这样做生意的？那岂不是跟卖别的东西没区别吗？
前世她从未亲自买过下人，在叶家有曹氏操持，在曹家有舅母管着，后来进了大皇子府买人的事更是跟她没了关系，所以今日过来挑人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迈步进屋，曹氏一眼就看到了她，对她招招手道：“灵儿快过来，看看这些人你可看得上。”
叶芷灵也不客气，直接站到了曹氏身边，认真打量屋子里的人。
牙婆看来不过四十出头，对着她一脸谄媚的笑，在她身后分别立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两排人。
一排是女人，少女七八人，婆子五六个；另一排男人就不多了，总共也就七八个。
曹氏有心想教教叶芷灵如何挑人，因此也不张口，任由她自己挑。
曹氏不说话，牙婆自然不好开口，那些等着被挑选的下人就更是不能张口了。
叶芷灵现在身边大丫鬟只有丹凤一人最为得用，绿意和绿盈两人虽然跟在她身边半月有余，可惜一个腼腆依旧，一个嘴巴太不严实了些。
所以当务之急她必须找个人顶替丹巧的位置。
八个少女见叶芷灵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全都紧张的盯着她，希望自己能被选中，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一直不安的绞着衣角，低垂着头。
叶芷灵自然注意到了她，只是装作不知，依然在这几人身上不停的查看。
片刻后，叶芷灵扬声道：“你们之中可有识字的？”
有三名少女闻言眼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跨前一步，那位绞着衣角的少女犹豫片刻也上前一步。
叶芷灵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八个少女中竟然就有四人识字。
时下对女子的束缚颇为严谨，家中愿意供女子读书识字的人家少之又少，几乎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婚嫁更为顺利，才会特意请了先生来教授，可也只是识字罢了。
“从左到右，依次介绍一下自己，可有特长，家中目前的情况如何。”叶芷灵示意左边那名高挑的少女先开始。
或许是在牙行受到过相关训练，几个少女都大胆的开始介绍自己。
“奴婢家就在临城附近的红艺村，因着要给病重的弟弟治病，急需一大笔银子，家里没办法才将我卖了出来，奴婢擅长做些手艺活儿……”
“奴婢的爹是村里的秀才，可兄长却在近两年染上了赌瘾，家里的银子都被掏空了，我娘生了急病，家中无钱医治，我才自卖自身，奴婢从小跟着我爹熟读诗书……”
“奴婢……”
三个少女都将自己的身世简单的说了，又都说了自己的特长，叶芷灵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向最右边的少女。
知道此时，那名少女才抬起了头怯怯的看着叶芷灵。
“我……奴婢……”
哪知她开口竟然言不达意，叶芷灵微微皱了皱眉。
“叶小姐，她叫小昭，是个乞儿，因为没饭吃差点饿死，这才找到我们牙行把自己给卖了。”牙婆见小昭说话断断续续的，心里着急，索性自己跟叶芷灵说了。
小昭见叶芷灵的表情，心里一阵失落，眼里也充满了无奈，她这样的，叶家小姐肯定看不上了。
叶芷灵也没怪牙婆插嘴，看着小昭淡淡的问道：“你既然是乞儿，又如何会识字？”
这次小昭没有犹豫扭捏，鼓起勇气道：“奴婢是躲在学堂外偷看先生上课学会的。”
叶芷灵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昭竟然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牙婆有些尴尬的看着曹氏，她也没想到小昭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曹氏对小昭有些不喜，对叶芷灵道：“灵儿心里可有看中的人？”
叶芷灵点头：“就要小昭吧！”
牙婆和曹氏都没料到她竟然选了看起来自卑怯懦的小昭，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呆住了。
片刻后，曹氏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叶芷灵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女儿想清楚了，就要小昭！”
第二十七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打发走牙婆，又让丹凤把小昭带下去安置，曹氏留了叶芷灵单独说话。
“娘是不是要问我为何选了小昭？”叶芷灵眨眨眼，了然的看着曹氏。
曹氏失笑道：“你个鬼灵精！说吧，为什么挑了娘最不看好的小昭？”
叶芷灵轻笑道：“第一个姑娘是因为家中亲人染病才被卖，而且看起来也是心甘情愿的，虽然有情有义，可作为我的身边人却是不妥。”
“如何不妥？”曹氏问道。
“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她家人的生死相胁，她是否也会出卖我这个主子呢？”叶芷灵用人的条件很简单，就一个，那就是忠心。
“原来如此，那另外两个呢？”
“第二个姑娘家中兄长好赌成性，如果知道她被卖到了叶府，以后说不定会是一个麻烦；第三个姑娘除了认识几个字外，没有所长，也不适合做我的大丫鬟。”叶芷灵侃侃而谈自己选人的原因，整个人在曹氏眼中充满了光辉。
“所以你选小昭是因为她没有后顾之忧吗？”曹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猜测道。
叶芷灵点头又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小昭是乞儿也是孤儿，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能坚持学习，虽然看起来怯懦胆小，可能顽强的生长到这个年纪的女孩绝不简单。再有，我的贴身丫鬟学习能力必须放在第一位，这样今后如果我换了环境，她依然可以很快适应，也才能更长久的跟着我。”
听完叶芷灵的一番话，曹氏瞬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悟。
“娘的灵儿果然长大了！”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来挑选小昭的理由，恐怕连她都想不到这上面去。
叶芷灵笑着撒娇道：“女儿这点本事可都是跟娘学来的，跟着娘耳濡目染之下，总不能越学越差吧？”
母女俩人腻歪了一会儿，叶芷灵就告退出来了。
丹凤为人活泼爽朗，对新来的小昭颇为友好，绿意本就腼腆羞涩，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绿盈对小昭可就有点怨言了。
“小姐有了小昭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绿盈虽然活泼健谈，可实际心细如发，她不敢对叶芷灵的决定有什么疑议，幽怨的眼神就只能往新来的小昭身上甩了。
丹凤敲了她一记爆栗：“你做好自己的事，小姐难道还会亏了你？”
绿盈蔫头巴脑的叹气道：“只希望小姐不要忘了我才好。”
绿意安慰道：“小姐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只要咱们好好做事，她不会亏待我们的。”
小昭不安的绞着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丹凤几人：“几位姐姐，小昭不会跟你们争什么的！”
丹凤扑哧一笑：“你别担心，她们只是说说罢了，没有别的意思。而且看你年纪应该比我们都大，别叫我们姐姐了。”
小昭还是忐忑的坐在自己的床边，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们。
“好了，小姐回来了，我带你过去，看看小姐有没有什么吩咐。”丹凤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一边往外走去。
叶芷灵一进院子就看到四个俏生生的丫鬟站在那里迎接她，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们都进来吧！”说着率先进了自己的闺房。
丹凤最是从容，带着小昭绿意绿盈一起进了屋子。
“小昭都安置好了？”叶芷灵看向丹凤。
“奴婢都安置妥当了，小昭就跟奴婢住一个房间，前段日子给丹巧做的新衣昨儿个针线房那边送了来，奴婢直接给了小昭，只是需要再改一改大小，今日先勉强穿着，晚上奴婢帮着修改就是。”丹凤将自己的安排娓娓道来。
叶芷灵随意的点点头，看向小昭，十四岁的少女穿上府里丫鬟的衣裙，整个人顿时明亮了几分，虽没有丹巧那般靓丽，可也清秀可人，只是身上的衣服大了一号。
“小昭，你既然到了我身边，以前的一切就要通通忘掉，以后好好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可你若是日后有了异心，我也不是那等轻易让人欺瞒哄骗的主子！”叶芷灵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句。
小昭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叶芷灵磕头道：“小姐请放心，小昭从今天开始就是小姐的人，一生都将忠于小姐，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叶芷灵被她如此郑重的誓言逗笑了：“快起来吧，不必如此，誓言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我只看你今后的行事做派。”
小昭固执的跪在地上：“既然要与过去做个了结，还请小姐赐名！”
叶芷灵有些意外：“你不想再用小昭这个名字了吗？”
小昭摇头道：“奴婢的名字是破庙里的老乞丐起的，奴婢自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破庙，如今老乞丐不在了，世上便再也没了小昭。”
“既如此，那以后你就叫丹如吧！”叶芷灵能理解小昭的心情，当下也不多说，随意起了个名字示意她起身。
小昭站起身谢过叶芷灵：“丹如多谢小姐赐名！”
“除了识字外，你还有什么特长吗？”叶芷灵问道，她看中的是丹如的学习能力和永不屈服的精神，哪怕没有特长也没关系，她可以让她学。
没想到丹如却点头道：“奴婢于算学一道颇有天赋。”
这下不止是叶芷灵，连丹凤和绿意绿盈都惊讶的看着她。
时下女子识字的都不多，更何况会算学的？哪怕曹氏都是请了专职的账房来管理私产，自己对账目也不甚明了。
叶芷灵前世就对这些庶务并没有多少接触，可也明白对女子而言私房的重要，而管理私房的人却不好找，原因就在于精通算学的人太少。
“哦？你怎么会算学的？”一个乞儿却精通算学，实在不可思议。
丹如不好意思的垂头：“也是跟私塾的先生偷学的。”
叶芷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小乞儿能自学识字已经不易，可她居然还能习得算学，这个丹如莫不是个天才吧？
“明日我去夫人那里求本账册来，如果你能一字不差的算出其中的账目来，日后我必有重任交托与你。”
第二十八章 私房
确认了丹如算账的能力后，叶芷灵去曹氏那里求来了一处铺子。
“娘原本是想将这处铺子作为你的嫁妆之一的，可既然你想用来练手，那就先给了你吧！”曹氏对女儿这样上进的表现非常满意。
世人对女子多有约束，出嫁后女子过得如何跟自己的嫁妆息息相关，特别是在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贵族人家，一个女子的嫁妆如何关系到她在夫家的身份和地位。
女儿的嫁妆都是从每个女子出生时便开始积攒，等到出嫁那一日将女儿风光大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