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心想,她已用六百两买断恩情,哪里需要兄长替自己还。正寻思着如何婉转开口时,就看到苏蕊朝他们走来。
苏蕊是西院的地位最高的姑娘,一应穿着打扮比苏离这个侯府正经的嫡女还要精致三分。她的名声也不错,知书达理还颇有才情。
她上前来端庄行礼,说是有话要同苏离说。
苏闻略微颔首,先行一步。他不讨厌苏蕊,在他看来整个西院众人,就算这个堂妹最为懂事知礼,平日里对他也很客气。
苏离神色淡然,示意苏蕊有什么事直说。
以前她对苏蕊没什么恶感,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上代人的恩怨不应迁怒子孙。两人虽不怎么来往,但也没有起过龃龉。苏蕊和其他的西院姑娘不一样,并不会刻意为难别人。有时候二房二房的人找他们大房不痛快,苏蕊甚至会出来调解矛盾。现在她有上辈子的记忆,还知道自己是活一本书中,再看眼前的姑娘,自然是看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比方说对方眼上小心隐藏的算计,还有对方看向自己时并不令人舒服的目光。
哥哥为女主鞍前马后,对这位女配也过得去。他们一家死绝后,二房承袭侯位。她不相信西院那样的腐臭之地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沾染半点的污秽。如此倒是能看出来,这个苏蕊是个会做戏的人,若不然日后就算哥哥恨毒东院众人,但依然与之来往。甚至看在对方的面子上,并没有找东院的人报仇。
她望向自家哥哥远去的背影,目光隐晦复杂。兄长一腔赤诚不假,心地纯良热血也不假,但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看来不仅要让他远离女主,更应该让他看清女配的真面目。
苏蕊先是轻声一叹息,说起自家祖母的身体,言语之间颇为担心。又提及前日之事,替自己的祖母道歉。说是祖母约束下人不力,洪婆子挨板子是罪有应得。她言辞真挚,语气恳切,听来让人不免为她的孝心打动,又为她的懂事明理折服。
“二妹妹,我知你心中有怨,可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知道我祖母所作所为有时候确实不太妥当,在此我替她向你道歉。望你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莫要因此动气。”
“我是侯府嫡长孙女,你这声二妹妹从何论起?”
苏蕊一惊,显然没有料到苏离冒出这句话。以前苏离对她虽然冷淡,除了不对她不搭理,还从不会落她面子,有时候两人也能说上几句话。
“二妹妹,我们是亲堂姐妹,你这是何意?”
“若论血缘,你我确实是亲堂姐妹。”苏离冷冷地看着她,丝毫不在意她丕变的脸色,“然而你们二房三房已经过继给苏家的旁支,你一个隔了几房的堂姐,岂能和我们侯府姑娘排论长序。”
“二妹妹,你明知道我也是祖父的亲孙女…”
“那又如何!”苏离眼神越发冰冷。“世人皆知的事,礼法却不认。”
苏蕊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复心绪,“你不让我叫你二妹妹,我不叫便是,那我叫你离儿妹妹可好?”
苏离眸光清寒,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
苏蕊暗恨,道:“离儿妹妹,我知道你们对我祖母多有误解。她确实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但我敢保证她绝无害人之心。”
苏离怒极反笑,好一个绝无害人之心。若不是她险些被人活埋,若不是她知道书中的结局,恐怕还真会信了这样的鬼话。
她眼神越发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蕊被她的目光骇到,心惊对方的气势与态度。以前她们再是不和,似乎这个堂妹也没有如此生气过。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个堂妹沉默寡言,不是一个与人打交道的性子,也不是一个与人计较的性子。
“我…我是说我们和你们本是一家人,一家人自是应该相互扶持相互照应…”
“一家人还应该不分彼此,最好是我们的一切都给你们,对吗?”苏离似笑非笑,打断对方的话。
苏蕊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离以前就不愿意和这些人玩心眼,也不喜欢和她们耍嘴皮子。她们有本事害人,就有本事承担害人的后果。比起那样阴谋诡计,她更喜欢直来直往。“你喜欢顾家的大公子?”
她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苏蕊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慌乱之下红了脸颊。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会被人看出来。
“原来你真的喜欢顾彦。”苏离眼中划过兴味。
苏蕊心头大乱,立马矢口否认,“不,我…我没有…”
“别装了。”苏离望向西院的方向,眼底泛起嘲讽之色,“你以为没有我,这门亲事就会轮到你头上?简直是异想天开!莫说你只是侯府旁支的姑娘,便是侯府的庶女,你也休想嫁进锦乡侯府!因为你不配!”
说罢,她不看对方煞白的脸,朝东院而去。
苏蕊僵在原地,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指甲掐进肉里,目光似淬毒一般盯着苏离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前将人撕碎。突然远去的人回过头来,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吓得魂飞魄散,像见鬼一样瞬间全身冰凉。
她捂着发凉的心口,半天缓不过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