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女。”苏敬中说。
高神医的目光生疑,看向一旁的苏离。
苏离道:“小女无意中得到一本前人手札,上面记载着一种针灸排毒之法。”
她这一世的医术传自高神医,高神医比谁都知道她的本事。
“原来如此。”高神医并不怀疑,这个丫头从小就聪明,无论是记草药还是学针灸都很快。可惜如此天赋奇才,他却不能将之收为弟子,因为他不愿把这个孩子拖进权利斗争的暗流之中。
他犹豫再三,对苏离道:“丫头,老夫厚颜,不知可否借那手札一看?”
苏离早有准备,“先生随我来。”
她自然没有所谓的前人手札,交给高神医的是一份她自己写的笔记。她给高神医的解释是手札破损严重,已不堪再阅。
高神医没有多问,他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字,似乎生怕错过哪个字。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眼神越来越清明灼亮。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他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苏离与他相识多年,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看似难以接近,实则性子随性淡泊。能让他如此之态,可见他对这解毒之法十分感兴趣。
他看了许久,才将笔记还给苏离。
苏离知道他应是记下了,接过笔记。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苏离,重重地躹了一躬。
苏离连忙避过,“先生,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丫头,我是替别人谢你。”
若此法得用,这丫头就是他们高家的大恩人。
苏离没有问他那人是谁,先生是声名远扬的名医,时常出入世家贵族的府邸。越是显赫的高门大户,越是有许多旁人无法探究的阴私。
“先生不必谢我,要谢也是谢那位高人。”
高神医闻言,眼神微妙。几个呼吸之后,他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苏离。
那是一封信,信纸泛黄年代久远。
开头的几字是吾兄台鉴。
苏离心中疑惑万分,不知先生何意。
高神医问道:“那份手札上的字迹,可与此信的字迹相同?”
第23章
苏离摇头,她不认识信上的笔迹。这封信的字迹像是男人所书,一看就是先生珍藏之物。开头称呼收信人为吾兄,想来和高家有些渊源。别人家的私信,她当然不会往下看,略瞥一眼后又将东西还给高神医。
高神医有些失望,长叹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不知有多少高人异士,隐居乡野不为人知。若有生之年能寻觅其踪,才算是不枉此生。”
恐怕他穷尽一生也不能找到先人的踪迹,无法告慰祖父的在天之灵。
当年秦氏先祖起势意欲夺取江山,殷氏王朝苦苦支撑风雨飘摇。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殷觞帝忽然中毒。众太医齐聚龙榻前,却无一人能解君王所中之毒。祖父身为太医之首,即使医术在众太医之上,也是无计可施。
殷觞帝毒发身亡后,殷朝上下溃不成军,秦氏顺势一举攻下圣都城建立顺朝。秦氏问鼎江山之后,很是善待投诚的官员世家,包括一众太医侍官。只是祖父对自己没能为觞帝解毒一事郁郁而终,深觉自己有愧。临终前有遗言交待,凡他高家子孙及门下弟子,皆不能再以医术出仕。
苏离安慰道:“先生不必如此,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想那些高人即便不问世,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也会一代代地往下传。先生所找之人,就算已经不在人世,总还有后人传其遗志。”
正如她和外婆,纵然她们不仅隔着阴阳,还隔着时空。天高云阔总相似,斗转星移不相逢。很多人或许不仅这辈子分离,便是真有来生也不一定会遇到。有时候她想如果真有转世投胎一说,她和外婆还能不能再见。
高神医又是一声长叹,“但愿如此。”
即便是他有生之年能找到前人的后人,那人又是否能等得起?
苏离与他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惆怅模样,只当他是为自己未能与前辈高人切磋医术而生出的感叹。
她亲自送高神医出去,走的是东院自己开的侧门。东西两院隔阂多年,彼此都有自己通外的门庭。除非大事,否则并不会经由侯府正门出入。
临出门之时,高神医似乎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那个眼神太过复杂,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两人实为师徒,能让高神医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他心中十分纠结,苏离想或许和自己杜撰的手札有关。看来先生极其重视那位前辈,只是外婆真不是先生要找的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间。
她一路想着事,不知不觉走到祖母的院子。
院门开着,巩嬷嬷一脸凝重地守在外面,看到她后赶紧迎上前来,低语,“姑娘,侯爷在里面。”
好些年了,苏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洮来他们东院,这可真是新鲜。看来许氏在老渣男的心中地位仍在,居然能让他破例登门。
苏洮之所以来见杜氏,是因为大孙女苏蕊的一句话。
许氏突然中风,城内但凡有名的大夫都来看过,皆是束手无策。他自诩身份,实则畏强欺弱,哪里敢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递帖子到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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