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听到一声转轴拨弦的琴音。
轻拢慢捻,时抹时挑。
谁的纤纤玉指,翻飞在七弦青白玉瑶琴上?
那双手,十指纤细修长,指甲盖都圆润粉嫩,肤若凝脂,手若柔荑。
一梦这抚琴的手,又梦那抚琴的人。
为她唱上邪的人,终于还是死生不见。
他一袭红衣妖娆,戴着黄金面具,一颦一笑一惊鸿。
他又身披黑袍宽氅,敛起满朝倾世容颜,举手投足间,是那误坠人间的墨莲。
两身颜色,两重身份,原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聚敛了世间绝色。
他那双琥珀般的,璀璨星空似的眸子中,带着丝丝艳红的魅惑人心。
总是含笑不语,尽说肺腑之言。
独孤九冥……独孤九冥!
他说除非日月不再凌空,青丝尽白发,无昼永夜……
她眼前是迷雾重重,浓烟滚滚。
破开迷雾出现的人,还是一个独孤九冥。
他是敦煌的神仙,嬮妲的艳鬼,他只要一皱眉,就像斗转星移,万物衰败。
“妹妹,你喜欢上兰陵王了吗?那我杀了他可好?”
九幽一个惊恐就醒了,冷汗哗哗的。
她再睁眼时,鼻息间也不是呛鼻的浓烟了,而是清清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深沉,悠远,由内而外的是花与乳的清淡,也是吸引九幽贪婪的去嗅、去汲取的勾魂。
夏日晨风微凉,而她怀中的身体,却很温热。
然后她耳边传来一句,“幽儿,独孤九冥是谁啊?”
吓得她三魂七魄都归位了,一激灵。
九幽猛地坐起身来,却一个踩空差点摔下去——幸好身后背上那只手臂及时一紧!
她一抬眼,正对上男人的那双幽黑深沉的眸子。
九幽慌不择路…“高长恭…你听到了什么?”
搂着姑娘小腰儿的高长恭,忍住把她扔下马的冲动,黑眸冷静道:“没听到什么,只是你一直喊着一个名字……还有本王的亲信来了。”
九幽这才发现,自己身在马上。
应该说是高长恭坐在马上,而她抱着他反身坐在马上……
这马浑体漆黑毛色锃亮,黑色马鬃长的迎风,还侧头朝她打马鸣……不是她的小黑无痕还能是哪个?
一手牵马一手箍着他的男人,腰杆挺拔的坐马背上,眉眼飞扬:“后头的人都是本王的亲信,你能否给留个面子,把搁在本王腰上的手收一收?”
九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臂都搂在他的腰身上,还被他腰间带着凸起的、猛兽饰物的锦带给硌出了印子。
他身后跟着的十来个玄铁红衣骑兵,个个捂嘴在那耸肩,又不敢大声的笑,只是互相看着、忍笑的辛苦。
高长恭挑着眉,勾着唇,一脸戏谑的盯着她看。
九幽发现他的精神好了许多。赶紧不要提独孤九冥了,可不能让他知道,她那段没羞没臊不可以的感情。
“你都能骑马了,一定是伤好了啊!我可不行,只能骑你了……”
高长恭眉头一抽,咬牙哼道:“低俗!下流!”
她表情无辜,不仅不收敛,还拿手掐了他腰侧软肉一下,“草民哪敢骑着兰陵郡王啊!就只能搂搂腰了……”
高长恭浑身一软,差点抓不住缰绳。
他瞪起黑亮眸子,颤着腮帮子暴喝道:“手脚老实点!”
看着他身后的几人个个一脸憋笑,九幽得意的笑了!
“老子半身不遂还不是为了救你?做人要有良心啊!让我摸几下怎么啦?”
高长恭憋的脸都红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她看了看底下走的平稳的小黑,顺口夸他一句,“高长恭你挺厉害啊,我这小黑是漠北烈马‘踏雪’,我当年是趁它小忽悠来骑的,你居然也能骑的了它?”
一听这个,他可得意了,下巴一扬、牛气哄哄的,“烈马踏雪吗?本王看它跟家马没什么两样!”
“是吗?看来我的马跟我一样,都喜欢你。”
高长恭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身后卫兵大喝道:“将军小心!!”
然后九幽还没反应过来!只看马腿前面绊到了石头上、瞬间将她和高长恭都甩了出去!
马嘶声中,九幽抱着男子的腰身滚落马下、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摔错位了。
刹时手臂擦到了地上的石头、她险些搂不住那男腰了。
高长恭惊呼了声,眼疾手快揽住了怀里姑娘。
这回不是勾肩搭背了,是他搂肩背、她搂腰。
她几声哀嚎中,滚了一堆杂草灰尘。
幸好互相给对方护着头呢,直到滚停,也没摔倒哪碰到哪。
偌大的原野,俩人滚去好远来。
于是,撞在树上了才停的。
当然不是她撞树上了……
“唔!嘶哈……”
高长恭倚在树下揉着后脑勺,一脸扭曲。
压在他身前的姑娘疼的龇牙咧嘴,与他四目相撞!
猛然还发现,她的脸与他的脸近在咫尺。
只要谁往前一下,就能两唇相覆。
九幽适时的挑着眉头,邪恶的勾着唇角,一脸戏谑龌龊的笑。
黑眸倏地瞪大,高长恭还猛然浑身一震、抿紧了唇瞪着她。
九幽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兰陵王这反应……是怕我了?”
他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咬牙切齿的沉声道:“你个混蛋!本王真怕这辈子毁你身上了!”
女混蛋一脸柔情的,伸手过去帮他揉头,还道:“兰陵王这委屈样儿,看得我心如刀绞啊,要不你上我怀里哭会儿?但是咱先说清楚,你不能毁我身上,你顶多是毁我身下~”
她只觉入手的发丝柔顺韧如丝,手感甚好,就是他半辫的编发有点碍手碍脚的,还不如披散下来摸起来顺手。
一看她眼神腻人,嘴角翘着,高长恭心就慌了,赶紧拍开了她摸着他发丝的手,
“你别拿哄弱男子的那套对本王,本王烦那套。”
又瞥了眼她身后、一看骑兵都撵来了,他连忙道:“你快起来!你能不能给本王留点面子?”
他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凶,反倒让她心里猫抓那么痒。
他兀自起身整顿衣裳和形容,重点是拍掉了身上的灰尘、弄掉了头上的草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