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剧烈颤抖着, 从地面上撑起身体来。
她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一片漆黑。触手所及之处一片冰冷,毫无半分活气。
但明霜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冷。
自从修至金丹境,她就已经习惯了寒暑不侵,一年四季都只穿一袭单薄白裙。然而此刻,她在一片黑暗里, 感觉到寒气源源不断地包裹上她的身体,朝骨血中钻去。
明霜驱动灵力游走全身,借此温暖冻得颤抖的身体。她摊开手心, 想要燃起一簇火焰照亮前路, 然而这里就像是不能有半点光亮似的,明霜张开手半晌,都没能点燃火焰。
她放出一缕神识,朝四周探去。
什么都没有。
她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完全空荡的世界里,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神识所及之处空空荡荡。
那一瞬间, 明霜心底居然生出恐惧来。
她仿佛回到了四岁那年的冬天, 屋外冰天雪地,简陋的小屋里没有丝毫暖意,甚至连一床足够温暖的毯子都没有, 有的只是躺在床上毫无声息、身体慢慢冰冷下来的姐姐。
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她的身体在颤抖。
潜意识里, 明霜知道这不对劲。她从来不是会因此恐惧怯弱的性格, 年幼时那段无助的过往也从来不能给她带来半点困扰, 然而即使明知道有问题,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却仍然密密麻麻缠绕而上,攫取了她整颗心脏。
明霜往前踏出一步,但在落脚之前,她突然收回了迈出的脚,反手拔出了霜华剑。
她全身都在颤抖,唯有持剑的右手异常稳定,丝毫不乱。
紧接着,她朝黑暗中用力斩出了一剑。
明霜丝毫没有留手,那一剑名为金乌破晓,威力极大,消耗的灵力也极大。随着金乌破晓挥出,光芒乍起,撕破了整片黑暗。
光芒一闪即逝。
但那一瞬间的光亮已经足够让明霜看清面前的景象了。
她站在一片空旷的高台之上,而面前不远处就是高台的边缘,台下深不见底,无数晦暗不详的阴影翻涌不绝,如果刚才她一步踏出去,现在已经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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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慕徽唤了一声,“云宗主!墨圣!”
声音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慕徽打量着四周。
似乎上一秒还在阵法之中,下一秒,他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定定盯着面前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座大鼎的内部,慕徽抬手,在身旁的‘墙壁’上敲了两下,果然听到了金石之声。
慕徽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他往空中踏了一步,离开了地面。就在一刹之间,脚下的‘地面’上,突然燃起了蒸腾的火焰。
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这火焰颇有些诡异之处,慕徽一身衣衫水火不侵,却被火焰燎着了袍角,顿时将衣角烧的漆黑,若不是慕徽出手迅捷地在身周构建了一个结界,火势就要蔓延到他身上了。
慕徽察觉到这火有异样,但他立刻判断出,火势虽猛,但要烧穿他的结界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他想出办法,破炉而出了。
他凝视着熊熊燃起的烈焰,突然极快地眨了眨眼——火焰里似乎闪烁着光影,不断变幻。
慕徽定睛细看,瞳孔猛地缩紧,如蛇一般。
——他看到了一片荒凉,再无人烟的绛山!
即使慕徽心思沉稳机敏,但在看清绛山的那一瞬间,还是短暂地生出一点惊意。
就在他心神微晃之时,原本只在结界外跳跃的火焰暴涨而起,迅速吞没了整个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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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岚伸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这是一扇通体朱红、高约十丈的厚重木门,云岚站在这扇门前,被衬得十分渺小。
大门背后,是一处高大的殿堂。云岚试探着一步步踏入,只见殿堂地面上镌刻着流畅而精致的花纹,殿下两旁摆着整齐的两列椅子,看上去材质亦非凡品。再往上举头望去,殿上是一张华丽威严到了极点,几乎令人失语的王座。
云岚自幼生于顶级宗门,见惯了奢华,也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王座。
王座背后的那面墙上,镶嵌着巨大的水镜。
水镜镜面光芒闪烁,隐有水波流淌而过。镜中却一片空白,映不出半点景象。
明明云岚就站在殿下,站在水镜不远处,却无法在水镜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诡谲的不安仿佛露出獠牙的毒蛇,一寸寸缠裹上云岚的心脏。
他朝着殿上那张王座走去。
云岚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其他人在哪里。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张王座很重要。
云岚走到了王座前。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触摸王座。
云岚的指尖越来越靠近王座,就在几乎要触及王座的那一刻,他的手中光芒一闪,多出了一把剑。
朝光剑落。
一刹那间,云岚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王座、席位、朱红的殿门,都像是水中的倒影,转瞬间消散在空气里。云岚四下环视,唯一还在他眼前的,只有身前那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镜面上泛起了波光,镜中依旧没有任何倒影。
云岚握紧朝光,向水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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