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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被委以重任,春汐笑得十分欢快,转而又指着匣子里的首饰道:“小娘子,这几套头面颜色有些旧了,配新衣裳指定不好看,这个季节就得打扮得亮亮堂堂才好。”
    姜妧略略扫了一眼,神色恹恹道:“我是去赴宴,不是去嫁人,没必要弄这么隆重。”
    “哦,奴知道了。”
    说罢话,春汐带着小丫鬟们开始干活,中途经过姜妧时偷偷瞟她好几眼,发觉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平日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娘子忽然变成了病殃殃的弱美人,春汐遂忍不住问道:“小娘子,您想什么呢,怎么瞧着那般伤怀?”
    粉白桐花簌簌飘落,姜妧回过神后把帖子扔到石桌上,两手托腮轻叹一声。
    “这百花宴……”扭头迎上婢女们愈加好奇的眼神,她又生生把话咽进了肚子里,“阿兄可去?”
    “听说百花宴那日郎君有公务要办,恐怕抽不开身。”
    春汐眨巴几下眼睛,悄悄问,“小娘子,您可是害怕见到长乐公主?”
    “……”姜妧嘴角抽了抽筋,一手扶额,“何出此言?”
    话匣子一打开,春汐连忙放下针线,搬着小板凳凑到跟前。
    “上回岚芝不是说,长乐公主心悦陆将军已久,为了陆将军如今年过十七还未择驸马,如此说来,您和长乐公主岂不是情敌了么?”
    “……”
    姜妧霎时有些哭笑不得,屈指在她脑门上使劲bbzl  敲了敲。
    “什么情敌,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春汐“哎呦”一声,捂着脑袋瘪瘪嘴,委屈道:“奴说的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
    姜妧站起身,背着手认认真真道,“日后这种话休得再提,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难免又生是非。”
    “是是是,奴记住了。”春汐连连应道。
    *
    姜妧心中的不安一直持续到百花宴头一晚。
    而这一晚,她又做梦了,这回,梦里的她一身喜服,独坐榻边暗自垂泪。
    不多时,一拿着拂尘的宫人打扮的男子到来,捏着嗓子道了声:“圣人驾到。”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这时打外头忽然跑来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此人满脸污秽披头散发,压根瞧不清是谁。
    那人如着疯魔般向她狠狠扑来,且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让她去死。
    疯女人不断撕扯她的衣裳,口里不停说着诅咒的话,扭打中,姜妧依稀听到有人喊她姜贵妃,亦或是江贵妃。
    梦里的姜妧没法思考,她手脚如被束住一样,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那女子
    但没多久,几个婆子赶来,将那疯女人紧紧按在地上。
    姜妧木着身子,身上喜服已皱得不成样,有人关切地问她可曾伤到,她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瞧着地上的疯女人,试图去看清她的模样。
    与此同时,疯女人透过凌乱发丝瞪着她,忽而痛哭,忽而发笑,下一刻,突然挣脱束缚朝她撞来,却被人一剑封喉。
    疯女人倒在了血泊中。
    姜妧莫名流了两行清泪,却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般,连哽咽都发不出声音来。
    梦醒后,她披着衣裳坐在床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而直到此刻她总算理清心中为何自收到帖子后就如此不安——
    她就是不愿与宫里的人有所交集。
    守在外间的岚芝听到房中动静便起来了,抬眼一瞧外头还黑着,便摸索着点亮蜡烛来到内室。
    绕过屏风一瞧,姜妧正垂着眼睛一脸疲倦,她忙问道:“天还未亮,小娘子怎么不睡了?”
    姜妧闻声掀了掀眼皮,揉着眉心叹气道:“岚芝,你可知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岚芝闻言愣了愣,随即摸着头发道:“圣人乃九五之尊,奴这样卑贱的身份恐怕到死都没机会见到,所以自然不知圣人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当今天下太平,朝廷一派清明,百姓们也常说,圣人乃一代明君,阿郎不也时常说起,圣人知人善用,勤政为民,由此可见,圣人当是个……是个好皇帝。”
    一番话罢,姜妧抿唇一笑。岚芝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奴嘴笨,都是照着知道的说的。不过,小娘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姜妧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岚芝,多谢你,和你说说话,我心里也没那么烦躁了。”
    “小娘子跟奴说什么谢,这都是奴该做的,快到四月了,天也越发的热了,小娘bbzl  子许是因为夜里闷得慌,所以睡不着,赶明儿奴给您做些清热的羹汤,睡前喝一些好降降火气。”
    “好,有劳你了。”
    岚芝走罢,姜妧躺在榻上却睡不着了,于是索性起来洗漱。
    天亮时她已收拾得差不多了,临出门前,她在镜台前整理妆发,瞥见桌上黑檀木盒子不紧松了松神。
    她抬手将自个儿的步摇取下,替换成盒中的白玉簪,末了对着铜镜满意地笑笑。
    今日是个艳阳天,韶光淑气,春色满园。
    姜妧到地方时已近晌午,百卉园乃皇家园林,未得许可不得入内,春汐和岚芝也只能在外头候着。
    她递了帖子后便由宫人引着往内走,一路风景秀丽,各色花卉争相竞开。
    走到内里后,不远处传来一道道娇笑声,离近了便能瞧见各家小娘子穿着颜色鲜艳做工精致的襦裙,三两成群或坐或立,莺莺燕燕,人比花娇。
    姜妧略略扫一眼后猛然发觉,这儿的人竟没有一个是她认得的。
    她拢拢头发,自个儿寻了处安静些的地方,才一站定,身后有人唤道:“阿妧!”
    回眸望去,一身水绿长裙的杨觅音站在柳树下,身旁还站着个黄衫双环髻姑娘,模样生得十分标致。
    姜妧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过去。
    “你来的可早。”
    杨觅音笑眯眯地望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悄声问道:“阿妧,姜大哥……他没一起过来?”
    “没,阿兄奉谕旨办些公务,一时抽不开空。”
    听到此话,杨觅音明显松了口气。
    稍加思索后,姜妧瞬间明了她这般紧张是为何,想来,她定也已知晓两家意欲联姻的事。
    “阿妧,这是江家四娘子,你唤她微月就是。”
    杨觅音又恢复了往常热情欢快模样,主动介绍俩小娘子认识,“微月,这就是我时常跟你提起的姜家小娘子,她不常出来,你们今日许是头一回见吧?”
    “没错,是头一回见。”
    姜妧冲江微月点头示意,对方亦冲她笑笑。
    此刻两厢对视后,姜妧顿时愣了愣:这姑娘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她不好明目张胆地去观察人家,只说话时有意无意瞟上两眼。
    越看,那种熟悉的感觉便越强烈。
    三人正说着话,打莲池那头来了几个姑娘,唤着江微月一同去赏花。
    江微月应下后体贴地问向姜妧和杨觅音可要一块去,俩人皆对赏花没有兴趣,便婉言拒绝了。
    “那我先过去了,失陪。”她笑道。
    “好。”
    姜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问道:“这位江四娘人缘倒是颇高,上回宫宴怎未见她?”
    杨觅音随手折了几根柳条,拉着她席地而坐,熟稔地编起小兔子,一壁说道:“她父亲在朝廷担任国子监丞一职,因处世和善、克己奉公而为人称赞,养出的女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在长安城小有名气,不过,依江伯父的品阶,其入宫赴宴是不得带bbzl  家眷的。”
    “原来如此。”
    “说起来,江伯父的名字跟他本人一点也不搭。”
    “此话怎讲?”
    杨觅音握着柳条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了个字,道:“江伯单字一个愠,愠乃含怨之意,可他本人待人极亲切。”
    姜妧看着地上的字,轻声读道:“江、愠。”
    她摸着银香囊若有所思,杨觅音抬头看她:“阿妧,你今儿怎么瞧着很没精神?”
    “昨夜想事想太晚,一夜辗转反侧,没休息好。”
    杨觅音勾唇一笑:“我看你不是想事,倒像是犯了相思病。”
    姜妧只笑不语,立在原地瞧了瞧四周,道:“干坐着直想打瞌睡,咱们四处走走吧。”
    “好。”
    杨觅音爽快答应后扶着她的手站起来,余光中瞥见她发间的簪子忍不住问道:
    “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浑身除了白色还是白色,还有这簪子……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像女儿家戴的首饰。”
    姜妧抬手摸了摸玉簪,满脸神色如见宝贝似的。
    “这可不是普通簪子,戴上它,能保我平安。”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杨觅音瞪大眼睛,好奇道:“什么簪子,竟还有这般奇效?”
    两人说着话,皆未留意到不远处楼阁开了扇明窗。
    谢玉书站在窗前,摇着扇子四下里张望,只一眼便瞧见站在小花园里的姜妧,他勾了勾唇,转身道:“长晏——”
    坐在案前独自下棋的陆绥闻声头也未抬:“何事。”
    谢玉书眼珠子一转,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复又转身将窗子关住,来到案前神秘兮兮道:“我方才瞧见妧娘子往香锦园方向去了,那地方可偏得很,她身边又没个丫鬟跟着万一出事了如何是好?”
    陆绥执子的手微一停顿,随即稳稳落在棋盘上。
    “出不出事的,与你又何干。”
    谢玉书撇撇嘴,哼唧一声:“是与我无关,不过,我还瞧见,豫王也朝那处去了。”
    话音落罢,阁内寂然无声,偶有鸟雀叫声从窗外传来。
    过了片刻,陆绥将棋子扔进碗里,随即起身往外走去。
    谢玉书眉飞色舞道:“哎,你别走啊,这棋还没下完呢!”
    见他头也不回,谢玉书得意地笑笑,旋即快步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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