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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阿岚现在想的是给周燕安报个平安,他们约好了,他一经脱险就会给周燕安打电话,不过易阿岚发现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损坏死机,许俊斌的手机倒是能拿来一用,但易阿岚现在可不敢放松警惕。
    易阿岚拖着伤脚,转移到许俊斌后方,说道:“我的枪正对着你的脑袋,你要有什么小动作,我会立刻开枪,我差点死在你刀下,可不会跟你开玩笑。你现在把刀扔了,给我往前走。”
    背对着他的许俊斌面色几经变换,犹豫地站在那没动。
    易阿岚装模作样地推拉两下保险栓,弄出咔咔的金属声效。许俊斌被吓到了,立即把站着血的刀扔到一旁,往前走:“别冲动!别冲动!”
    “慢点!”易阿岚喊道。
    许俊斌听话地慢了下来,后背发凉地往前走去。就像上一次许俊斌拿刀抵着易阿岚一样,易阿岚在他身后,驱赶着他在县道上渐行渐远。
    前方约两千米处是县道和省道的交叉口,在那附近有一座大型加油站,24小时营业,服务于来往的运货车辆。
    早在易阿岚和周燕安第一次到南铁时,周燕安就注意到了那里的加油站,并特意去问过,虽然加油站都引入了自动加油装置,但晚上仍有人员值班。加油站远离居民区,值班人员都是开车过来的。
    在加油站映入眼帘时,易阿岚一咬牙忍着痛,悄悄地加快脚步,许俊斌对易阿岚的接近毫无知觉。
    许俊斌的后脑勺近在迟尺,周燕安指点过的关键部位在脖颈和脑袋之间,这里一旦遭受重创,人会立即昏迷过去。
    易阿岚举起枪,枪托狠狠地朝那个部位砸过去。
    许俊斌一瞪白眼,叫声都还没发出来,就扑通朝地面扑倒。他庞大的身躯甚至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易阿岚心有余悸地抹开额头的汗,立马将许俊斌的上衣和裤子扒下来,用袖管和裤管将他手脚绑得严严实实。接着才拿出许俊斌的手机,用他指纹解锁,一边朝加油站那边一跛一拐地跑过去,一边拨打出烂熟于心的号码。
    周燕安站在不胜寒冷的高处,看到的北山市已经越来越黯淡寂静,而夜空却越来越热闹。
    进入三十二日已经接近二十分钟,易阿岚还是没有打来电话。而按照他原本预估的,如果一切顺利,最迟不过三分钟,易阿岚就应该能安全脱身,除非出现意外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燕安做不出频繁摁亮手机看看是不是没电、没信号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他只是感到一阵孤寂,轻雾一般地盘踞在深夜山间。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雾气便像受了惊扰似的纷纷退散。
    周燕安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他知道这一定是易阿岚打来的。
    易阿岚气喘吁吁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周燕安!”
    周燕安露出微笑:“你还好吗?”
    “很好!”易阿岚说,“我到加油站了,我在值班室找值班员的车钥匙,车就在外面停车场,哦,值班室还有个急救箱,我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许俊斌呢?”
    易阿岚把通话外扩,手机放在桌子上,拿碘伏喷雾给手臂刀伤和脚腕上的扭伤消毒,疼得嘶了一声:“昏迷了。”
    “接下来你准备把他怎么办?”
    易阿岚有些犹豫。
    周燕安说道:“我们已经分析过很多,你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易阿岚低低地嗯了声,埋头用绷带缠住手臂。
    周燕安也没再说话,听着那边绑带撕扯的声音。
    “我找到车钥匙了。”易阿岚过了会说,接着传来车辆开锁的叫声。
    周燕安问:“手机电量还充足吗?”
    易阿岚去看电量格:“不多,百分之二十吧。”
    “那就先挂了,记得定时报平安。”
    “嗯。”易阿岚挂完电话将手机设置成不息屏模式,要不然一旦锁屏,他都打不开。
    易阿岚将加油站这辆唯一的车开回到县道交叉口,勉强将昏死的许俊斌塞进后备箱,然后直上省道。天色还是漆黑的,荒凉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飞驰。
    易阿岚没直接从高速路返回南林市,而是下到沿途城市里,他要去城区一些大的药店或者医院找些更好的药物,至少弄一些止疼止血化瘀的,再找点食物填饱肚子。
    顺便处理一下许俊斌。
    当许俊斌醒来的时候,已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鼻尖还萦绕着淡淡乙/醚的味道。这味道证明他被打晕后,又被乙/醚迷晕了很长一段时间。
    “王八羔子!”许俊斌摸着疼痛的后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潮湿,昏暗,封闭,狭小。
    许俊斌顾不得疼,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一看就知道是地下室!他奔到门口,铁门在外被紧紧锁住,他用力推拉半天都毫无反应。
    整个地下室,只有那小半截伸出地面的窗户有关,许俊斌又跑过去,趴在窗口,努力朝外张望。
    他只能看到小小的空间,天已大亮,照出绿草、树干和对面房屋的墙根,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物体。
    “有没有人啊!”许俊斌拉着嗓子喊了半天都得不到回应。
    许俊斌呆住了,随即气急败坏地跳脚。他已经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在昏迷之中被人丢进了不知道在哪儿的地下室,跑是跑不出去的,又不会有人来救他。即使有人愿意救他,都找不到他在哪儿。
    地下室里还堆着一些饮用水和饼干面包之类的食物,只能保证饿不死。
    许俊斌在三十二日已经失去了价值,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哪怕三十二日处处是宝藏,哪怕他是千万分之一能进入三十二日的,可他被困在这儿,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的机遇,他洋洋自得的、无比珍贵的三十二日“准入许可”都将成为梦幻泡影,许俊斌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无能狂怒。
    好长一会儿,许俊斌才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垂头丧气地拿过一瓶水和面包,味同嚼蜡地啃着,喝着。
    他很快发现舌头发麻,那混小子该不会拿了过期面包给他吧?许俊斌去看面包的生产日期,眼前的文字却模糊不清,分出重重幻影,随之而来的是呼吸困难,肺腑火烧火燎。
    接着他猛地绷直身体,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弥留之际,许俊斌才意识到,水和面包里有毒!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人没有直接开枪打死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给他下毒!
    他的双眼徒劳睁大,伸出手企图去抓住眼前缤纷的幻觉,还是活着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天地之间,仿佛就只有这一辆车开在银带般的高速路上。丘陵起伏间,夜色渐渐稀薄,由漆黑渐变为浓黛、墨蓝、青白,给人一种越往前开黑暗越浅淡的错觉,似乎只要一直往前开,就能开到永恒的白天里去。
    车窗都降下,凌晨的冷风灌进车厢内,将易阿岚脸上的泪水吹干。
    易阿岚看着前方的路,想的却是身后的事。
    “如果把他关在地下室,三十二日里他自然毫无办法。”周燕安曾对他说,“但以他的性格不会认命,他会在现实中寻找解救办法,唯一知道他位置的你将会被他纠缠,他甚至会对付你的家人、朋友。”
    “我说这些并不是逼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了解你每一个选择带来的所有结果。”
    易阿岚在医院想着这些话,将致命剂量的药品注射到瓶装水与面包中,丢在许俊斌昏睡的地下室,那将成为一座坟墓。
    他大费周章、舍近求远地去杀死一个人,并自欺欺人地扭头不再看,逃得远远的,好像他没看着那个人死在跟前,那个人就不是他亲手杀死的,再用眼泪告慰他那最终“虚伪”的善良。
    后视镜忽地反射出金光闪烁,易阿岚将车停下来,下车回头眺望,看绵延的群山尽头露出一角尚且温柔的暖红太阳,无远弗届的光芒倾洒人世间。那些茂盛动人的树木,颤抖树梢欢欣鼓舞,将凝结一夜的崭新绿色捧起迎接新的一天。
    白天不在遥远的前方,太阳在他身后升起。
    太阳好像是从山间长出来的一样,汲取大地的营养,眨眼间长大,跳出山峦的拥抱,将灿灿金光还给大地。
    易阿岚站在那儿承接8月32日的第一抹阳光,忽然朝太阳伸出缠着绷带的手臂,右手在空中虚握着。
    易阿岚保持这个姿势,转过身往前走。
    他在想,要是有人迎面走来,问他在做什么。他会说,他在牵太阳。就像牵着一只红气球,牵一只遥远的风筝。
    易阿岚被自己的臆想逗笑,哈哈大笑,笑到眼泪止不住,心想,他不是神经病谁是。
    他松开手,跳上汽车,踩住油门,一往无前。
    第28章 32日(17)
    “我到南林了, 马上去医院和梁霏她们汇合。”在进入南林市区的时候,易阿岚趁最后一点电,给周燕安发过去一条信息。
    在经过一家手机卖场时, 易阿岚停下, 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把维修用的铁锤, 将大门砸开,卖场警报尖利地响起来, 整条街都能听得见。易阿岚置若罔闻,跨进去,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 不知道该选什么新手机, 索性把摆在柜台里的时髦手机扫了几十台到袋子里, 留着慢慢备用, 苦中作乐地想,没事可以做个史上最全面的手机型号测评了。
    接着易阿岚又把卖场里大大小小的充电宝都收集好,扛进车内, 直奔人民医院的方向,居然会有种回家的感觉。
    “万事小心。”周燕安回复后,收起手机, 驾驶直升飞机飞进明亮的天色中,他也该去完成他的任务了。
    因为三十二日的出现, 全球各国的政府机关都将面临极为严峻的挑战,哪怕可能性很小,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首先, 他们要预防有人出于恶意或者被雇佣、被挑拨, 在三十二日里趁无人之便,轻而易举地进入外围机关、官员家中, 拿到重要指令和密码的线索,再在正常世界中交由间谍针对地窃取机密,因此所有需要保密的信息都紧急进行了一次改头换面的密码重置,为了万无一失,哪怕本来是动态密码都要对密码生成系统重新编程,以免被人以数据分析手段模拟未来一段时间的密码。对于能够更换地点保存的,自然是第一时间进行隐秘搬迁。与此同时,各部门对间谍工作也抓得更紧。
    这尚且好应付,最让人头大的是不能排除三十二日里有人能够深入到核心机关。虽然正常世界的密码换了,重新固若金汤,但要是三十二日里有人身处腹地,徐徐图谋,那所有的机密迟早都将变成透明的。
    让人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从周燕安所述,没人能把三十二日的东西带回到现实中来,这就意味着,哪怕一个人得到一份机密报告,也只能通过强行记忆,一个月一次地把消息慢慢带回正常世界。而隔行如隔山,要是一个外人想看懂一份专业报告并准确记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永远不能把国家安全寄托在运气上,正如周燕安可以花一个月教会易阿岚格斗技巧,有心人也会花一两个月的时间教会一个普通人如何看懂机密。
    所以周燕安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炸毁国务大楼,将三十二日里存在的信息彻底销毁,这才能让人真正安心。
    换个角度想,三十二日也是个窃取别国情报的极佳机会,这是情报部部长的想法。不过由于进入三十二日的人很少,专业人手更是万中无一,更要紧地是保护好自家机密,腾不出手去谋外。这也成了全球暗流涌动下的共识。
    当然,要是谁正好有个情报人员在别国出任务,又在那时机进入三十二日,不大肆收刮也说不过去。对于这种根本难以防范和监查的事,各国都只好祈祷自家不要遇上。
    华国对于他们能有个受过特种训练的周燕安进入三十二日感到万分庆幸,不至于在一开始就毫无头绪和束手无策。
    周燕安首先去的是最近的军委总参谋部,在正常世界中,他已经得到特殊授权,直接从总参谋长那里拿到相应权限的密码指令(当然是更新之前的,只在三十二日有效),他找到一架装载炮弹的战斗机,是很普通的型号。周燕安毕竟只是陆军作战部队出身,不可能像一个特种飞行员那样掌握太多复杂机型。
    周燕安进入战斗机,输入指令,激活了驾驶系统和作战系统。
    开战斗机和直升机完全不能相比,在腾空飞天的瞬间,周燕安感到血液发热,他已经太多年没有要去战斗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意味着这片土地上存在危机。
    而这危机,无论如何都本不该存在的。
    周燕安先是飞到国务大楼外围,落下炮弹摧毁朝内输电的电力设施,接着把战斗机停在外部,来到核心区域内,找到在正常世界被告知的隐蔽地下备用发电机处,进行暴力破坏。这样一来,这里的安全防御系统就失去能源,彻底瘫痪,不会对接下来的攻击做出自动反击。
    周燕安再次回到战斗机上,驾驶这架雄鹰翱翔在这片威严的土地之上,落下一颗颗tnt当量500kg的炮弹,看那些大楼在炮火中纷纷坍塌,烟尘像雾气一样将这里笼罩,等它们消散后,自然也把所有的内容一并带走了。
    周燕安还是觉得这一幕太荒谬了,对他来说要全力守护的国家象征被他亲手摧毁,像是精疲力竭后做的一场意识碎片化的梦。
    梁霏和小护士对易阿岚的归来感到万分欣喜,只是他身上的狼狈把她们吓坏了。
    小护士一边给易阿岚手臂、脚腕的伤重新细致地消毒、检查和包扎,一边听易阿岚此次出行的遭遇。
    简单科技面临的商业泄密危机、许俊斌的丧心病狂、南铁城的神秘探照灯光,都让住在医院却犹如处在温室中的两人感到心惊肉跳。
    “简徐明?天啊,我知道他,去世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新闻。”小护士睁大了眼,拿着钳子夹易阿岚伤口里的碎石子时不自觉重了两分,让易阿岚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是因为在这里被人害死的……太可怕了。”
    梁霏同样背后发凉,但她也也有另外一种程度上的安慰。年轻的小护士被易阿岚的经历这么一吓,估计会对外面宽阔的天地产生前所未有的畏惧,不会因为三十二日社区上把三十二日玩出众多花样而好奇跑出去,更愿意留在医院和她相依为命。
    小护士紧张地问:“那个许俊斌真的不会从地下室逃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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