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忽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于总督。
这一眼带着若有所指的味道,让于总督的心猛然一跳,再凝神望去时,顾烟杪却已经离开了,背影瘦削而坚韧。
未消多时,暴雨呼啸而至,阴云沉沉,整个天南府都笼罩在寒冷而压抑的氛围中。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与指指点点中,于总督并未出声,他望着漆黑混沌的夜色,总有种奇怪而不祥的预感。
“可不要失败了……”他暗暗地想,不露痕迹地同紧皱着眉头的李巡抚对视一眼。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隐隐的担忧。
既然接风宴的主角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也没有留下来寒暄的必要,李巡抚与于总督也随大流起身告辞,众人陆续离开了厅堂。
-
从宴会厅到南安公主下榻的香来大客栈距离不远,但其中有一条大路原先因战事报废,如今虽然仍在修葺,行车行人都可以,只是路径窄些罢了。
只是公主仪仗队形太冗杂,通过这条路时有些勉强,前行速度被硬生生拖慢了许多。
再加上狂风骤雨,大队人马在抵达此路时,还停下商量片刻如何顺利通行。
最后他们决定百人禁军分别护在公主的马车前后,以保证马车安稳的情况下通行,慢些就慢些了,安全第一。
雨声错错落落,砸在马车的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再加上车轮压过破路的吱呀声,以及马蹄哒哒声与禁军的脚步声,混杂交织在一处,乱七八糟实在扰人视听。
路面浸着一层没过脚踝的积水,马车行走不畅,嘎嘎吱吱地艰难蹚过泥泞路段。
白果半开了马车的小窗,探出半张脸来,扬声问道:“禁军大哥,劳驾问问,还有多久才到呀?”
前方探路的禁军遥遥地回头喊话:“才过一半呢,劳烦殿下再忍忍吧!”
“哎,晓得了,谢谢啦!”
马车的窗户又关上了,车内的油灯摇摇晃晃,在窗户上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秀丽剪影。
就在此时,无数埋伏在黑暗中的黑衣刺客从道路两旁的冲了出来!
马车周围的禁军们避之不及,匆忙之间就与刺客交战起来,有些禁军猝不及防被攻击,未挡两下,便后退着倒在了混着血水的泥地中。
刺客们并不恋战,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但有空隙便直直冲向马车!
“保护公主——”
不知谁怒吼了一声,让刺客首领心神一震,他飞速跳上马车,一刀杀了车夫,用刀尖挑起布帘,而后一脚踹开了马车的木门,想要伸手去抓手无寸铁的南安公主。
然而南安公主却身形敏捷地倏然往后一撤,让他一手抓了个空!
他定睛一瞧,哪有什么南安公主?马车内确实坐着一名眉目凛冽的仙子佳人,却身穿着洁白无瑕的道袍,仙风道骨,一顾倾城。
刺客首领惊艳不已,一时愣住,下一瞬便人头落地。
安歌利落地收剑,一脚将尸体踹了出去。
他厌恶至极地捂住了鼻子,血腥味儿浓厚得令人作呕,几乎能让他晕过去。
旁边的白果战战兢兢地递给他一块马车里常备的帕子,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安歌原本想要直接擦干净剑上的污渍,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一会儿还要见血呢,便先将帕子收了起来。
马车外的战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短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狂风暴雨侵蚀这这段残破的旧路,仿佛要将血水泥污全部冲刷干净。
而另一边,同样坐上了马车离开宴会厅的于总督,也在行驶过一段路后被迫停了下来。
马车外喧闹不已,好似传来谁的惨叫。
于总督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内心惴惴着问了几句,却无人答应。
他终于感到不妥,从里面打开车门,甫一探头,便被一杆长丨枪枪尖抵住了咽喉。
于总督霎时间冷汗涔涔,他抬头一看,只见暴雨如注中,用枪尖指向他的是一名骑在马上的玄甲小将。
雷声滚滚,夜空中一道雪亮的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了小将年轻冷厉的面容。
他的脸上仍有溅射的血珠,顺着大雨缓缓滴落,让他整个人好似玉面罗刹。
玄烛。
于总督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去年才与他一同作战。
而现在他们站在了对立面,玄烛的身后,是无数严阵以待的禁军。
于总督自知难逃一死,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小侯爷,我别无他法,别无他法啊!我的家小皆被软禁,如果不从,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侯爷此战大胜,可否饶小儿一命……”
玄烛的声音没有温度,只是平静地告知:“反叛者诛全族。”
于总督的心霎时间凉了下去。
在他逐渐绝望之际,却又听到玄烛又淡淡地说道:“若是你能够将功抵罪,本侯倒可为你求情。”
“我说!我都说!我可以将功抵罪!”玄烛的这句话仿若天籁,让于总督再次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玄烛的信任。
而此时,低低的窃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于总督诧异地偏头看去,却见玄烛身后半个马位的位置,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骑兵微微抬头,露出了面容秀致的半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