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成功,他抓住了复明的机会。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两个护士的交谈声。
“有钱人就是命好,自己眼睛坏了,就把别人的角膜摘来自己用。隔壁那老太太真是可怜,一个大活人被人摘掉了角膜,你说她后半生可怎么过呀?”
“可不是吗?我听说啊,那男的和老太太的女儿之前是一对。你说她家女儿要是知道自己妈妈的角膜被男朋友拿走了,会怎样?”
“你们在说什么?”
清醒过来的陆铭,突然大声喝道。
屋子里忙碌着的小护士,吓得魂飞魄散,“没……没……”
“陆铭,你醒啦?”门外,柳如月听到声音,满脸堆笑的握着手机进入病房。那两个小护士,立刻埋着脑袋往外走。
复明带来的喜悦还没有在陆铭的心头绽放,就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堵塞感取代。
“妈,我这对角膜到底是谁的?”
陆铭问,柳如月微微愣了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妈让王婶儿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我现在就给你盛,等过几天你的眼睛好了,妈还要亲自下厨给你好好补补……”
可那碗鸡汤,陆铭一口都没有喝。
“我要见清欢。”
他不是糊涂人,有些事他能够想到。
所有人都瞒着他,但他相信夏清欢不会。
“好端端的,你见那个贱人做什么?”
柳如月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我今天见不到清欢,这双眼睛我现在就还给你。”
陆铭说着,伸手又要去戳眼睛,柳如月吓坏了,赶紧阻拦。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不过你得答应我,见了她之后,你从此都不准再糟践自己。”
她强势的用自己的方式逼迫陆铭答应。
派出所里,夏清欢被带进来之后就关进了一个独立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过来给她做笔录,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隔着一扇门,她冲外面经过的警察说道。
她的母亲刚被摘除了角膜,她内心焦灼难安,她要赶往医院问清楚情况。
“先等着吧。”
那人淡淡的说道。
时间就像是煎熬一般,夏清欢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我可以走了吗?”
她赶紧迎了上去,却不想,房门推开,柳如月推着陆铭出现在她的面前。
“清欢,是你吗?”
陆铭问。
夏清欢的情绪一下子失控,陆铭已经完成了手术,她母亲的眼角膜将要点亮他的眼睛。
“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柳如月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听见了没?人家根本就不想看到你。陆铭啊,不是妈说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
“妈——”
没等柳如月说完,陆铭隐忍着愤怒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你不爱听,妈就不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医院吧,你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
她说着,目光瞟了夏清欢一眼,伸手就要推着陆铭离开。
就在这时,先前带走夏清欢的警察,却伸手挡住了柳如月的去路。
“您是陆铭先生吗?您涉嫌非法摘取他人器官……”
“你有没有搞错?我儿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我儿子可是荔城赫赫有名的心外科医生……”
柳如月又开始叫嚣,她挡在陆铭的面前,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我们接到举报,陆铭于今天早上九点接受了眼角膜移植,而那对角膜,原本属于宋静兰女士……”
柳如月想要阻止警察继续说下去,可一切都晚了,陆铭全部听见了。
“这是真的,对不对?”
他哆嗦着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来自亲人的欺骗,让他羞愤。
“陆铭,你别听他们胡说。”
“清欢,他们说的是真的,对吗?”
陆铭再次大声问道。
夏清欢没有回答,可有人替她回答了。
“有没有胡说?你是明知故问吗?”
夏清欢一抬头,就撞见了湛璟塬。
他一身藏蓝色暗纹西装,衬托的身形高大威猛。他阴沉着一张俊脸,眯缝着那双冷目,凌冽如冰的看向陆铭。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陆铭双手狠狠地捶打着轮椅的把手,冲着柳如月叫嚣。
他拿走了宋静兰的角膜,他怎么能拿走宋静兰的角膜?
“是……是她自己愿意捐赠的,不关我们什么事儿。”
柳如月还嘴硬。
“从活人身上获得器官,哪怕只是角膜,这也是犯罪。陆医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湛璟塬阴冷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人将陆铭带走了。
柳如月慌了神儿,她一路跟着追过去,“是我,你们带走我吧,事情是我干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那间屋子,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夏清欢隐忍着泪水,那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湛璟塬。
“你是故意的?”
她咬牙切齿的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她应该想到的,他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
他的书房,向来都是禁区,偏偏清早房门都敞开着,她还能偷听到那么重要的信息。
他虚晃一枪演了一出戏,唯独她当了真。
她只是没想到,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会如此不择手段。
他利用宋静兰的眼角膜,将陆铭推向了法律的边缘,更是在夏清欢心里划上了一道口子。
她就算是再爱,恐怕这一生也不会接受一个拿走自己母亲角膜的男人吧?
“你说是就是。”
湛璟塬没有否认,更没有肯定。
他只是用那双鹰鸠般的眸子盯着夏清欢,他看到她灵魂深处的恐惧,继而很是满意。
“你真卑鄙!”
明知道触怒他没有好事,此时的夏清欢,已经无所畏惧,她躲不掉,斗不过,杀不死,她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恨他,恨不能他灰飞烟灭。
“我只是让你也尝尝被人拿走东西的滋味,怎么?不好受吧?”
湛璟塬淡淡的说道,随即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他眯缝着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夏清欢。
她攥着拳头,单薄的身躯看着可真是可怜啊,可他一丁点都不觉得,他只想把心底的恨千倍万倍的偿还给他们。
“你还想要做什么?”
夏清欢迎上湛璟塬的目光,问道。
“这个我可得好好想想,比如,看看那个老女人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器官可以移植?又比如,将陆铭送入监狱,让他体味一下阶下囚的生活。又或者……”
他还没有说完,夏清欢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他有多阴狠,她悉数领教过。
她只想阻止他伤及无辜。
她跪在他的面前,卑微入尘,仰着那张脸倔强如石,“湛先生,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母亲和陆铭。只要您肯放过他们,我这条命给您。”
她生了向死的心,可湛璟塬却不想成全。
他上前一把钳住夏清欢的下巴,指节微微用力,她便痛的冷汗淋漓。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条贱命?”
他一点点加大手上的力道,将心底所有的愤恨全部化作压力加附在夏清欢的身上,末了,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死?”
夏清欢听不懂湛璟塬的话,他大手猛地松开,她便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当真!”
他说完,看都没有看夏清欢一眼,掉转身便往外走。